周家明有一颗赤子之心,并遗传了周翰林的中通鲁直、憨厚淳朴,但这都不妨碍帝后喜欢这样性格的人。
三郎自小生活环境单一,五岁前除了乳母,很少见外人,五岁前可以说一直是懵懵懂懂不知人事;五岁后跟着杨翁,断断续续给他启蒙教他读书,渐渐长大后又开始接触农事,艰难养活自己和杨翁。
林家村的人与他并不相熟,见面也很少说话,在遇到慕扶疏之前,他的生命中除了杨翁好似没有值得在乎的人和事。之后他接触到的东西几乎都是超乎他想象的,最熟悉的人便是慕扶疏,两人在一起多年都是倾诚以待无一丝虚伪。就连相知相恋也是直言相告水到渠成。
三郎很不喜欢复杂的人或事,刚登基时朝臣上的奏折,那些说半天都说不到正题的折子他看都不看,最后更是“发明”了奏折范本,就跟现代的新闻稿一样,第一段说明这奏折要说的是什么事,第二段具体说说前因后果,第三段提出自己看法做简单总结。总之要是奏折洋洋洒洒通篇废话,奏折会被退回不说,那个官员也会倒霉。
而慕扶疏也是前世见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说一句话要绕三个弯才能明白是什么意思,那种日子她过够了。
刚到这里的时候,慕程氏那泼妇骂街的大白话她第一次听得目瞪口呆叹为观止,第二次听就觉得虽然慕程氏是个泼妇,但那些话真的是……很实在。
不管那些话有多么低俗多么不堪入耳,有勇气骂出来那就是真性情。
好比慕扶疏那莫名其妙的穿越。她不过是怕被舆论所累,被逼无奈才去了便宜舅舅被绑架的地点。谁知道就因为一时的好心和轻敌送了性命。虽然现在想想穿越后的日子比前世好得多,但当时她真想骂街来着,像慕程氏那般出口成脏,骂起来一定很爽。
但是她不会,也不能。现在想想自己上辈子过的何其虚伪!
前世自父母过世后她就一直戴着面具小心翼翼的活着,事发前不管是爷爷还是外公外婆,都当她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隐形人。事发后又都对她又恨又怨。
恨她是因为两家的儿女因爱生恨同归于尽。她是他们留下的深刻证明。怨她是她已经成为了两家唯一小辈,再看不上也是无法忽视的血亲……
她在夹缝中求生存,睡梦中都不会说一句对自己不利的梦话。她步步为营。在爷爷做试管婴儿的时候悄悄买通医生,将好好的男婴胚胎换成了女婴……在爷爷想做第二次试管婴儿的时候,又是她买通了医生,告诉他因为他年纪太大。染色体有缺陷,做出来的试管婴儿要么残疾要么影响智商……
就这样一步一步。从十二岁开始就和爷爷斗,和外公外婆斗……终于在十八岁时将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她始终戴着虚伪的面具,遇到的也都是虚伪的人,直到穿越过后。她才明白,原来一个人还能有这样不同的活法。
慕扶疏遇到的人中也有本性纯粹的,比如慕家夫妇、比如阿猪、再比如文家人。但很少有如周家明这样不通世故的。
前次的遇刺事件,若换了一些有心计的。肯定已经诚惶诚恐负荆请罪跪倒宫门,只有他,不但没有觉得是自己连累了皇帝,还大大咧咧的人为自己和皇帝共过患难,给皇帝做了垫背。更大胆下帖子到宫里,邀请“杨三郎贤伉俪”赴他考上举人半的庆功宴!…
这人的神经之粗真是叫人叹为观止。
帝后两人隐秘的欢欣,带动了下面的气氛。一时间大殿里一直表现略有紧张的贡士们都松了一口气。而三郎案头的卷子也越来越少,越往下就是交卷越早的,倒数几张的时候,三郎突然顿了一下,转头看了慕扶疏一眼,脸色的表情很奇怪。
慕扶疏见三郎脸色怪异,眉头都皱了起来,以为大约是谁写了些不好的话,便举手要接三郎手中的卷子。三郎顺手将卷子递给她,清清嗓子道:“钱继祖何在?”
钱继祖?慕扶疏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的说……很快她就震惊的看着手中的卷子,钱继祖三个大字豪放不羁写在卷面正中。
这时候底下一个略显阴柔的声音响起:“臣钱继祖见过圣人。”
此言一出,大殿里嗡声一片。
能自称微臣的自然是有官职在身。钱继祖,曾经是齐朝王氏宫中太监,也是王寅思最宠爱的男宠。
前朝覆灭,钱继祖也出了不小的力气,虽然他也是为了报仇。
三郎登基后,杨惟爱没有食言,奏请三郎,给他封了一个忠勇公,世袭三代。这里面也有对他父亲坚贞不屈满门横死的嘉奖之意。
不管钱继祖能不能有后代(目测是肯定不可能有了),圣旨上写的明明白白,忠勇公世袭三代,他抱一个孩子也好过继一个孩子也罢,反正这忠勇公是三代后始降。
杨惟爱钱继祖一直在江宁,这忠勇公也是在江宁封的,长安城很多官员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钱继祖这公侯之位说实话也没实权,不过是给了些银钱土地而已。
没有人能想到钱继祖会来参加科考。
虽然吧,大隋新政没有说太监和国公不能参加科考……就算除了几个关键人物,没人知道钱继祖不是真男人,但他确确实实是大隋不多的几个国公之一。除了杨翁和崔元启崔崇瑜之外,就是他地位最高了。
想起钱继祖的父亲钱鸿盛,哀帝十二年和杨翁、崔崇瑜一起参加科举,当年杨翁是状元,钱鸿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