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凌晨三点多,实在难以入眠,李唤飞爬了起来,拿着房间钥匙,穿着背心、短裤,拖着拖鞋,一个人,游荡在冷落的街头,十月的深圳的夜,也已有些凉意,晚秋的风,让李唤飞连续打着喷嚏……
六年前,也是凌晨三点多,一个人,来到深圳,那时候,除了一帮患难与共的兄弟,啥都没有;那时候,真苦,也已经熬过来了,一步一步的,到现在,似乎什么都有了,而兄弟们,却也都离开了……
突然间,李唤飞想起了韦纯的笑脸,韦志弦的歌声,玉志豪的豪饮,覃富的调皮,还有覃路的憨厚,蒙刚的圆滑……他的脸上,浮现一丝微笑。思维一转,李唤飞突然想起了成佳逊和彭景贤,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友情,最好别跟利益有纠葛,在利益面前,人性,往往容易变得扭曲……唉……”
不知不觉,李唤飞已经穿过绿化带,来到昏暗僻静的小河边。
这条小河里的水,是上面净水厂处理后排放下来的,水还算清澈,但这水的气味,着实呛得让人难受。有一次,李唤飞想到河畔跑步,才跑了没几步,鼻子就呛得直打喷嚏,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来这边了。去年的这个时候,听住在楼下的商户们议论,在河边的桥墩下,发现了两具尸体,也不知道现在,那个命案破了没有。不远处,那个昏暗得有些阴森的桥墩下,是否也有灵魂在徘徊、游荡着。李唤飞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戴上,像是被谁招唤了似的,他走下河岸的阶梯,来到桥的下面。河边,有一片平铺的水泥板,当时遇难者的尸体,应该就放在这上面的吧。李唤飞面对着水泥板,坐下。人死了,会是什么感觉呢?很久以前,梦到过自己死的感觉,但现在,早已记不起来那种感觉了,只知道,最痛心的,是自己的家人。
唉,也不知道这个命案破了没有,如果没有,你们就跳出来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死的?如果是仇杀,告诉我元凶,我好去警察局那领点奖金,我还有一千多万的货款、欠款没付呢,不然到时候,我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我的客户,我的供应商……
唉,我的个人账户上,也才一百来万的存款,这点儿,本来是打算和郁寒香结婚后家庭开支用的,可如今,唉,他丫的,要不然,你们跳出来告诉我,我工厂失火的真凶,是某个可以偿还我所有债务的傻大款……唉……鬼话,又有谁会信啊……
你们闷的话,出来陪我聊聊天也好嘛,我现在,真的好孤独,好心酸,最好的、最信任的兄弟,背着我,拿钱跑了,他们不要我,倒也无所谓,可他们,却连客户都不要了,客户把那么多订单、那么多优质的订单派给我们,那是多大的信任啊,那两撇犊子怎么就能!!唉,这死去的信任,也着实凄凉得可悲……
唉!不管怎样,我是誓扛到底的,不管多难!想想我的母亲,90年代,在一个偏远的山区,靠着她那枯干的双手,靠着她那瘦削的双肩,硬生生是把我们全家人给养活了,还让我们那么多孩子都上了学。对,我就不信,这一两千万块钱能压得死我!
想着,李唤飞又想起了妈妈,已经很久很久没给妈妈打过电话了,这次,妈妈肯定也已经知道我的境遇了,她肯定又在为我担心了……
唉,现在才凌晨四点多,妈妈估计已经躺下了,她应该,也睡不着吧!我……
唉!妈,真是对不起你,每次我想奋力前进时,总会被意外绊住双脚、倒下,每次遇到难事儿,都会让你为我担心、难过,唉,我这一生啊,最对不起的就是您了,如果没记错,您今年已经七十了吧,我,做为您唯一的儿子,却从来没有在您身边照顾过你,我总是说,等我事业有成了,成家了,就把你带在我的身边,好好孝敬您,可临了……唉!李唤飞站起来,要把手里的东西砸向河里时,他才突然意识到,手上,只有这把唯一的房间钥匙……
慢慢蹲下,靠坐在潮湿的生硬的水泥板上,望着河面徐徐腾起的烟雾,如白色的轻纱的帐幔,或许此时,只有躺在死人躺过的地方才最安静吧,静得似乎,能听到蚊虫在草叶上打闹的声音……
闭上眼,轻风徐来,背上,手臂上,大腿上,似乎有一双长满长毛的手,抚摸着,像是安慰,又像是**,分不清他的意图,却能感觉得到,它此时,也一定很孤独……
每个人,都有自己排解压力的方式,每当李唤飞烦闷的时候,他想找到的,是极度安静的地方,或是坐着,或是卷缩着,在脑海里,他会把从前的过往到现在,安静的捋一遍,想想过往的事,过往的人,过往的一切,然后理清思路,从零开始,第二天,他就又满血复活了。但是现在,生意上遭受如此重创,曾经亲如兄弟的人的背叛,李唤飞知道,这样的疗伤方式,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容易康复了……
一瞬间,李唤飞突然感到那般无助,那般迷茫……
“你还有平台,你的平台上还有那么多客户,你自己手上也有那么多老客户,你有什么可迷茫的。”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李唤飞的耳旁灌入耳膜,他像突然触电了一般惊醒,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当你迷茫的时候,不是你看不见将来,而是你过于着迷现在,你的眼界,始终停留在自己的脚尖上。你应该昂首挺胸,大胆的往前多走几步,再走几步……
李唤飞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