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自己仿佛是因为一时困倦在苗延嗣的书斋中眯了眯眼睛,怎么现在这样子却仿佛生过一场大病似的!而且这地方不像是苗延嗣的书斋!
“来人,快来人!”
他竭尽全力提高了声音,这才终于看到了屏风外头人影攒动。可足足过去许久,方才有一个人绕过屏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见到那张脸,他顿时瞳孔猛然一收缩,竟是失声叫道:“杜十九!”
“是我,牛钦使,久违了。”
尽管杜士仪的笑容一如之前,可牛仙童仍是不禁战栗。他强打精神,提醒自己是口含天宪的钦使,万万不能被对方的气势压倒,可话到嘴边,他却仍然弱了七分气势:“你身为陇右节度,理当镇守鄯州,到这河州来干什么?”
“牛钦使这一觉睡的时间太长了。此地哪里是河州,正是鄯州都督府!”见牛仙童那张脸登时变得铁青,杜士仪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之前牛钦使巡查河州,不意想麾下有人意图煽动镇西军,被镇西军上下军官识破后当场拿住,结果竟然是早就上了海捕公文的郭英乂!正好我不放心牛钦使的安全,早已带着人从鄯州出发追来,于是在半道上发现了八位被杀害向导的尸体,经过伤痕兵器勘验之后,结果实在是微妙得很,牛钦使想知道吗?”
事到如今,倘若还不明白阴谋败露,牛仙童就是猪脑子了。他竭力压下那股恐慌,强自打起精神道:“我不知道什么郭英乂,我只知道路上遇到了吐蕃兵马袭杀,而且,我乃是奉陛下诏令巡行河陇的钦使,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钦使?只可惜你已经不是了。从事发到现在,已经过了半个月了!”杜士仪一时嘿然,随即似笑非笑地说,“陛下已经把杨大将军派来了。”
杨大将军……是杨思勖!
牛仙童只觉得整个人都木了!高力士和杨思勖二人,一个喜怒不形于色,让人捉摸不透,一个什么都放在脸上,从不掩饰喜恶。他怕高力士不假,可如果说出了这档子事,他最怕谁,那么显然是杨思勖!杨思勖本就是战场悍将,如果被他知道他做了这些事,那么,那后果一定是他承受不起的!
“杜大帅,都是我一时糊涂,只要你能在杨大将军面前替我美言几句,那异日我一定肝脑涂地以报!”牛仙童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这时分什么都比不得他的性命来得要紧。他挪动了一下手脚,竟是在床上跪下对杜士仪砰砰磕了两个头,随即哀求道,“我在陛下面前总算也颇有恩宠,但使过了这一关,届时我一定会在陛下面前替杜大帅你多多美言,助你飞黄腾达……不,助你封公拜相!”
杜士仪还未答话,他的背后就传来了一个粗重的声音:“助人飞黄腾达?牛仙童,你收容逃犯,杀戮无辜,矫诏调动兵马,你还以为陛下会容得下你?”
随着这个声音,一个虽已年过七旬,却依旧身材魁梧筋骨有力的老者大步走了进来,脸上那道刀疤在昏暗的灯火下,仿佛还在微微蠕动似的。认出此人的一刹那,牛仙童只觉得心肝俱裂,竟是吓得一头栽倒昏了过去!
见其竟是如此脓包势,杨思勖登时气恼地上前去伸出大手,一把拎起了牛仙童。可即便如此,牛仙童仍是双目紧闭,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还是杜士仪眼见得杨思勖凶相毕露,生怕其就在自己面前把人如何了,赶紧上前劝阻道:“杨大将军还请稍安勿躁,牛仙童毕竟曾经身负钦使之名,总得带回京再处置。”
“你说得不错,如果他就在这死了,那就便宜他了!”杨思勖嘿然一笑,就这么直接把牛仙童扔在了床榻上,这才气定神闲地说道,“陛下因你和牛仙客联名陈奏,大为震怒,力士就举荐了我亲自前来河陇巡边。好了,也不用耽误时间在这该死之人身上,事不宜迟,你找两个妥当人给我,我这就立时到边境各军镇去。哼,若不是我此前不耐烦和他们这些小辈相争,巡边这种事,怎落得到他这种小辈身上!”
杨思勖一口一个小辈,杜士仪丝毫不觉得有何过分之处。要知道,早在中宗年间,杨思勖就已经是宫闱令了!其后在李重俊支使李多祚叛乱之际,杨思勖又因斩杀李多祚之婿而立下大功,越级拔擢为银青光禄大夫,行内常侍,论资历胜过高力士,论战功更胜过高力士。于是,他客客气气将这位七十出头的老者请了出去,思来想去就命人去宣节度幕府的奏记陆炳松。
段行琛身为节度判官,不可稍离,而王昌龄高适在河陇的时间都不长,相形之下,身为河陇本地人的陆炳松给杨思勖当向导最为合适。
见杜士仪雷厉风行,杨思勖满意地点了点头:“杜君礼,多年之前,我第一次见你时,你还不过初出茅庐,如今却已经名满天下,节度一方。我还以为你之前给我送这重礼所为何事,原来是因为生怕那些宫中内侍进谗。这些年你对我和力士素来礼敬尊崇,日后若还有这样的小事,你只管捎一句话来!牛仙童只不过拿着虎皮做大旗,宫中惠妃听说他在陇右这些狂妄大胆之事,简直是又惊又怒,嘱我此行回去禀告陛下时,务必要重重惩处此辈!”
不管这件事到底和武惠妃有没有关系,至少杨思勖关于到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