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玉瑞堂一片安静祥和,天窗上透下灿灿的阳光,将大堂照得透亮,大堂一角的鎏金铜兽壶里若有若无的飘出丝丝白雾,极轻的香氛不时钻到人的鼻孔里边去。
柳老夫人捧着茶盏在听明媚说公主府的见闻,一双本是昏昏欲睡的眼睛此时却兴奋得睁得比素日大了几分:“这可倒算是歪打正着了!我本还想着升你娘平妻分位的时候安平公主会来吵闹,现儿她欠了你天大的一个人情,我想她应该不好再开口了。”
明媚听着柳老夫人这话,有几分吃惊:“我娘升平妻关安平公主什么事儿?”
“媚丫头,我们柳府要将杜姨娘升做平妻,你那嫡母自然没有面子,安平公主也会跟着被扫了面子,她自然会要来与柳府理论的。”柳老夫人停了停,双眉间有着一种淡淡的烦恼:“再说安平公主素来就是个不肯吃亏的,你且瞧着。”
“原来如此。”明媚沉默了片刻,想到杜姨娘由妻室变为妾室,终究还是娘家没有个能来说话的人,若是有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何至流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祖母,我想即便安平公主来我们柳府吵闹也没用处。”明媚望了一眼柳老夫人,见她颇感兴趣的望着自己,笑了笑道:“现今的柳府可不是当年的柳府,现今的柳太傅也不是当年的柳太傅,况且我那嫡母还做过不少事儿,有把柄捏在我与父亲手中。”
“媚丫头看事情真是通透。现今的柳府自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柳府了。”柳老夫人望了她一眼道:“你且去后院瞧瞧你娘,让她放个心,她一直坐立不安的,派了那崔西到前堂来看过几回了。”她瞧了瞧明媚,心中愈发喜爱,这孙女就如美玉一般,不仅生得一副好容貌,而且心思剔透看问题十分老到,真真是可造之材。
“我娘便是操心重,故而她无论如何都胖不起来。”明媚笑了笑,站起身子便往后院里边走了进去,才踏过后院的月亮门,迎面便遇见了崔西,她的鼻子尖冻得红红的,看起来已经在外面站了不少辰光了。
“崔西,这么冷的天气也不知道到里边歇息着,我能有什么事情?你这般走来走去的没由得让我母亲担心。”明媚走上前去,嗔怨的说了一声,那崔西见着明媚毫发无损的站在面前,脸上露出了一丝快活的笑容:“我的二小姐,你可总算是回来了!”一边领着明媚往前走,一边絮絮叨叨道:“怎么会不挂心?你去了公主府,那可是她的娘家,谁知道她准备耍什么把戏!”
明媚笑着偏了偏头:“我又不怕她!”
跟着走到里边,就见杜姨娘正低着头坐在那里,手中拿着一个绣花绷子在手里,一支针扎在那块素丝上边,带出一根彩色的丝线。明媚瞧着她那心神不宁的样儿,心里有几分感动,知道她在担心自己,走上前去朝她行了一礼:“娘,我回来了。”
杜姨娘犹如在梦中惊醒一般,蓦然抬起头来,见着面前的明媚,伸手抓住她,欢喜得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珠子动也不动,眼眶里慢慢的有波光盈盈。
“啊呀呀,娘你快别这样。”明媚挨着杜姨娘坐了下来:“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你也要相信我有逢凶化吉的本领,现儿你肚子里头还有个小弟弟要操心呢,你就操心着他罢,别管我了。”
杜姨娘放下绣绷,从袖袋里摸出一块帕子擦了擦眼角,低声说道:“那安平公主可不是个吃素的。”
“她不是个吃素的,我却也是个爱吃大鱼大肉的,况且我年轻,牙口比她好,她吃不过我!”明媚板住杜姨娘的肩膀嘻嘻一笑:“姨娘,若是放开肚子吃,我一餐能吃三碗肉,她能比得过我?”
杜姨娘破涕而笑,轻轻拧了一把明媚的手:“你就爱拿这些话撮弄着我!”
明媚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娘,你就别担心了,我好着呢。”瞧着杜姨娘那柔弱的眉眼,心中不住感慨,也只有她这样的弱女子才会被人任意欺负——即便祖母现儿好像变了个人一般,可当年终究对她很刻薄,可她现在还能没有半点芥蒂住在这碧纱橱里,明媚不得不感叹这大陈皇朝的媳妇们真是贤惠,对于婆婆的恶性都没有半分反抗。
第二日清晨起来,天色还早,毁蒙蒙的一片,明媚简单的梳洗了一番后带了玉梨去玉瑞堂请安。丫鬟婆子们今日见了她也不觉惊奇,只是弯腰笑了笑:“四房二小姐好早,先坐着歇歇罢,老夫人快起身了。”
明媚坐了下来,有丫鬟沏了一盏茶过来,才捧到手里暖了暖,门帘儿一掀,柳明艳从外边走了进来。她身上披着一件樱桃红的披风,滚着一道黑色的狐狸毛边,衬得她的肌肤如玉,只可惜那如玉的肌肤上有几道抓痕,深深浅浅,纵横交错。
门口两个丫鬟都吃了一惊:“八小姐今日来得真早!”
柳明艳没有搭理她们两人,脸孔朝着屋顶,鼻子里头轻轻哼了一声,大步往前边走了去。走到明媚身边坐了下来,她斜眼看了看明媚,一脸热络的笑容:“听说你昨日跟着四婶娘去安平公主府了?”
明媚瞧着她那笑容实在有些假,脸上的细粉都有些簌簌的在往下掉,她点了点头道:“确有此事。”
“玩得可开心?公主府里那些公子小姐们对你可热络?”柳明艳亲亲热热的拉住明媚的手问她,仿佛两人是多年的好姐妹一般,弄得明媚怔了怔,这柳明艳是打算做什么?这般讨好卖乖的,与前日昨日那神态完全是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