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贼二文父子俩最近手头上的钱又多了不少,当然赶坟队也贡献了不少,文生连以前就有抽大烟的坏毛病,如今钱多更就收不住了。可现在都是解放后时代不同,大烟膏早都被销毁殆尽,烟馆也都改成澡堂子了,以前那飘出的都是烟膏油,如今则是澡堂子里的蒸汽了。
可他不差钱,手宽眼广关系多,在医馆还有江湖郎中那,总能弄到一些留作止疼用的大烟膏。买回家躺在炕上,点一盏水灯叼着大烟枪,吸的是神魂颠倒好似要飞天一般的畅快,整日也就迷上此道。
他收养的孩子如今也有十三四岁,让他这个飞贼养大,也不会干别的,只会和他爹一起去踩人家的瓦片,年岁不大手脚轻快,越发的厉害,有文生连当年的风采。
可惜如今的文生连因为迷上大烟,手脚发软脑袋涨,一时不抽大烟就浑身哆嗦没力气,抽上几口也顶不了多少时间,身子骨日渐的差,估摸在抽下去就得提前进黄土。
他那天晚上带着儿子文生跟着赶坟队的哥几个一直到宿舍,那少说也有半个时辰,走到一半他就不行了,得坐在路边歇气,下意识的去摸烟枪。可他是来掀瓦的,不可能带着那么大的东西,没有烟膏抽使不上劲,坐在地上就不想起来。那掀瓦是飞贼之间的黑话,就是夜里进到还有人睡觉的屋子中去偷东西,道上人的管这个叫做“掀瓦。”
最后没办法儿子文生架着他,从路边的荒草里一路跟着到地方。随后蹲在屋外守了大约有一炷香的工夫,估摸里面的人都睡熟后,文生连用黑布条捆紧袖子裤腿蒙上面巾,轻轻的推了推门。但发现门是锁住的,不是别上挡木,而是一个锁头。
文生连轻笑一声,把门推开一条缝隙,这刚刚好够把手伸进去。两指间夹住一根细铁丝,摸到锁眼后试了几下,将那根铁丝捅进去,两指猛的一抖,“咔哒”一声脆响,锁头竟这么容易就被他打开,紧接着就蹑手蹑脚的走进屋内。
二文都身穿一抹黑,完全融入黑暗之中,就算这时候发出响声将屋子的主人惊醒,只要将面巾的金线捂住就不会暴露自己。一切本应该都在计算当中,掀瓦的飞贼都练出黑暗中火眼金睛,进屋之后直接就奔着放有钱财的地方而去,就算是把钱藏在地砖之下也能被他们给翻出来,而且手脚轻的没有一丝响声。
文生连没有大烟顶着,身子已经到达极限,眼皮上就塞挂着两个秤砣,脑门挤出一层的虚汗,他就想找地方坐着歇会,可刚一动脚,身子就不稳直接坐在炕上,险些压在老六的脸上。
儿子文生看的心惊,赶紧踮着脚尖走过去,想去把他爹给拽起来。可文生连却把手伸向老六,从他裤衩里竟掏出几张票子,俩眼珠子乐的都迷上了。
正当二文打算离开的时候,突然响起一阵女人冰冷的笑声。在这不透光黑布隆冬的屋子内听到这声,吓得二文都是一缩脖子。文生连四下打量心里嘀咕:“屋里也没个女人啊?谁在笑啊?”
“你还知道回来?我儿子呢?”
黑暗之中响起一个诡异空洞的声音,就感觉像是有人贴着自己耳根子说话,冰冷的话语中还透着一股子怨气。而且这声音似乎只有文生连自己才能听到,儿子还在翻找财物,压根就没察觉。
文生连原本就一脑门的虚汗,在听到这音声之后,汗珠子都开始顺着脸颊流进衣服里,他咽下一口唾沫,转着眼睛寻找声音的源头。但周围安静异常,只有文生翻动衣服和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他隐约的觉得好像、好像少了些什么动静,突然想起来了,炕上睡觉的七个大汉呼噜声竟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一点声音都没有,回头朝炕上一看,差点惊的叫出声来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嘴,软着腿退到墙边撞在文生的身上。
儿子文生刚把所有的钱都翻找出来揣在自己兜里,伸手扯下面巾想好好的喘上几口气,突然身后被撞到吓他一跳,手里的面巾没拿住掉在地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是文生连,低声埋怨道:“爹,你干哈?吓我一跳!”
虽然屋里黑,但却可以看见他爹文生连神色惊恐,像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他就寻着文生连的目光朝炕上看去。
赶坟队哥几个横七竖八的躺在炕上,他们进来的时候打眼数过一共是七个人,但这么一转眼的工夫竟多出一个黑影,就在炕头老吴身边曲腿而坐。
夜里掀瓦的飞贼,那眼睛是专门练过的,大晚上的在屋子里点起支小蜡烛,在蜡烛光边缘插着一根筷子,俩眼睛不能看别处只能盯着筷子,一看就是一晚上,练的就是夜间的眼神。
文生连是街上蹭身的行家,但他掀瓦的手法也是后来在墙字行练出来了,两眼睛在晚上都能泛光。他儿子只能看到炕上坐着一个人的轮廓,而他则能看见那人的相貌。
那是个女子,小脸煞白,嘴唇猩红,身穿红色的袍子,怎么看怎么就像是个出殡时烧的纸人。文生连看的这一眼肝都吓酥了,哆嗦着拉住他儿子拔腿就跑,脚下也没了轻重跺出一阵的乱响。
文生本来没看出那是什么,被他爹拽着跑也惊的不轻,两人直接奔出赶坟队宿舍就想沿着来时候的小路跑回县城里。结果文生连被吓破胆了,也不看路直接拽他儿子掉进路边的沟里,二文打着滚摔在乱草堆里。
还好沟下面是荒草甸子,二文都没什么事,连夜跑回到县里的家里,儿子文生凑在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