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伤逝
陈府张灯结彩,迎娶公主。
门前整条街都撒了红纸屑,洒在屋顶的白雪上,像梅花,又像血点。
叶夫人让人过来交代:“客人多忙不过来,大少奶奶就在自己屋里歇息吧!还让您把狗拴紧了,不要跑出去惊吓了公主,惊扰了客人。”
江玉芬低低的应是,呆呆的站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屋顶,静静地回屋换了一身利落的短衣长裤,外面罩了又宽又大的长棉袍,披了斗篷,捧着汤婆子,慢慢地往花房走去。
从外表看上去,一点怀孕的痕迹也没有。
暖房里的花草,已经一搬而空,只有来福来贵百无聊赖的趴在地上。
不多时,她贴身的小丫鬟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大小姐,大公子二公子带着表公子他们都出门迎亲去了,您叫的车已经停在门外,车夫说马上又有一场暴风雪,如果现在不走的话,再迟一步怕是在天黑前赶不到庄子里。”
江玉芬把花房四下看了一眼,再无留恋,把风帽系紧,和小丫鬟一起开了暖房角落的小门出去。
她叫的是一辆轻巧的油壁马车。
在离城门还有两箭远的距离时,她听到了鼓乐班子的吹打声。
车夫停车让到路边,羡慕地说:“呀,听说新郎官迎娶的是公主呢。”
江玉芬忍不住偷偷把车帘掀开一道缝。
只见一队高头大马,身着红袍的陈子敬首当其冲,笑着朝街道两旁的看热闹打招呼的人点头,眼光在她乘坐的马车上扫过,未做停留就过去了。
她的心猛地刺痛了一下,接着整个人就像被掏空,再也没了知觉,马车什么时候在走动的都不知道。
出了城门走了不过五里路,漫天的雪花开始飘飞。
马车越走越慢。
小丫鬟心急:“大小姐,风雪太大,再这么刮下去,只怕走不了多远。要不咱们先去找个客栈歇息吧?”
江玉芬咬牙:“不,接着走!”
她要离京城越远越好。
这里是伤心地,她再也不要回来。
小丫鬟再次强调:“车里冷,会冻坏的!”
江玉芬坚持:“你抱着来贵会暖和点。”
她的花已经没了,来福来贵不能留下。
来福来贵与江玉芬最为亲近,虽然平时凶猛,此时却是极为乖顺,任由江玉芬贴着取暖。
“车夫,加快一点,我给你加钱!”江玉芬慢慢缓过劲儿来,心里清楚府里人很快就会发现她不见了:“不要走官道,尽量走小路。”
官道上人来人往,追过来看车辙就能知道她的去向。
车夫不敢冒险:“时近年关,流民毛贼多,听说半夜有偷强的,还是走大路安全。”
风雪越来越大。
她坐的马车走了半个时辰不过才前进了一里路而已。
江玉芬一咬牙:“车夫,你这马卖给我,我自己骑马走。”
小丫鬟害怕:“大小姐,千万不可,你的身子骨弱,颠坏了怎么办?”
听半仙掐手指头说的,她家大小姐肚子里是一对儿千金呢,必须小心静养方能平平安安出世,劳神费心都不能保
得住。
这会儿还要顶着风骑马,恐怕不是大人有事,就是孩子有事了。
江玉芬跳下马车,把手腕上的一对绞丝金镯子褪下来给车夫:“这是马钱,车子你自己想办法拖回城去。”
车夫赚大了,眉开眼笑,解下马绳交给小丫鬟。
江玉芬踩在车板上,跨上马鞍,喊小丫鬟:“把来福来贵放到地上。”
来福来贵是正宗雪地狼犬,不惧寒冷,最喜欢冰天雪地,跳下车厢就开始撒欢。
车夫吓了一跳:“有狼!”
说是迟那时快,江玉芬骑的马也是头次见到狼犬,当即一声嘶鸣,撒开蹄子狂奔起来。
江玉芬后来跟着陈子跃徐子韬又骑过几回马,骑技大有进步,对于惊马已不会害怕,心知她在这个过程中把来福来贵喊停就没事了,只要跑上一段路,马跑累了自然就会停下来。
只可惜她对自己怀孕之后的力气预估不足。
她蒙着的面纱,被狂风吹得紧紧裹住了口鼻,口哨根本就无法吹响。
来福来贵只当是狩猎,兴冲冲的跟着马跑,寸步不离。
惊马在风雪中一路前冲。
可怜的小丫鬟落在马车上,转眼就不见了她家大小姐和来福来贵的身影,追也不是,回城去也不是。
车夫高兴了,这是以一换一呀:“我还没媳妇儿,你跟我回家吧!”
小丫鬟又惊又怕,跳下马车就往前追,奈何身形瘦小,跑了几步就跌倒在雪地上,想起车夫说的流民盗贼,连滚带爬的挣扎着想站起来。
一条长鞭甩过来,卷住小丫鬟的胳膊,把她拽起来:“大少奶奶呢?”
小丫鬟仿似看到救星:“二公子,大小姐她的马惊了!”
陈子跃顾不上再问,收回鞭子,对着马屁股一甩:“追!”
两匹快马箭一般往前冲去。
江玉芬在马上越来越吃力,雪花打在眼皮上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拽着缰绳的手已经被冻得失去了知觉,身子被颠得几度差点掉下马背。
白雪茫茫,前路茫茫,她看不到出路在哪里。
就在她支撑不住想放弃的时候,身后传来口哨声,来福来贵跳起来拦住了她骑的马,马再次受惊,高高的抬起前蹄,几乎直立。
江玉芬再也抓不住坐不稳,直直的往下跌落。
这下子,就算她不想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