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聚散太匆匆,从相识到如今也有十来年了,陌路殊途也有七年,十年时光说短不短说长也不算长,各走各的路,纯真的少年都有了满腹的心思,品味了世态炎凉,看多了人世间的冷眼,拂去过去那些往事,沉埋在记忆深处的还有些什么呢。
赵弘毅默然半晌笑了,“天晚了陛下该回去了,草民家里没有隔夜粮。”
“博望侯的坟茔在清州田庄,朕让章锦恭带你过去祭奠,你要迁坟也由你,这是朕审问博望侯留下的供词,送给你当个念想吧。”
博望侯死在狱中,没想到还有骨植留下来,还有坟茔。
周蕴说完带着人走了。
赵家母子俩坐在这里不说话,过了半晌,赵弘毅颤抖着手翻开了供词。
……那些噩梦般的往事。
自从遇见了慎哥儿,他的人生就成了一场笑话,惊闻慎哥儿的真实身份,看他坐拥美人得到江山,而他跌落在尘埃低的不能再低,一副挑担还是周蕴赏他的,轻易就剥夺了他希望的皇帝,把他压扁在尘埃里碾压。
周蕴还说佩服他的铁骨铮铮,世上还有更好笑的吗。
赵弘毅笑了,凄然的笑声中泪流满面,赵夫人也是泪流满面,为了她的儿子。
弘毅是个有主见的人,赵夫人轻易也不会说什么,赵夫人这回实在忍不住了,“依娘看陛下的意思不坏。”
赵弘毅沉默半晌,“不坏又能怎么样?我们赵家是谋逆的大罪。”
是啊,谋逆的大罪,谋逆的大罪该诛九族,皇家看在太后的情面网开一面,还发还了部分家产过活,皇家得了仁义的名声,赵家的族人都能活下来了,他母子俩比不了别人,也比不过博望侯的庶子。博望侯谋逆的证据确凿,他母子能逃过一死是一个奇迹。
这一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第二日一大早,章锦恭赶着马车来了,低头哈腰的笑道。“赵爷,主子叫小的送赵爷到清州的田庄祭奠,赵爷的马给您牵来了,赵夫人还是坐车,一大早赶了去。晚上留在田庄住一宿,那边是万岁爷的私产,吃住都是极方便的。”
大黑马希律律叫着添他的手,高兴的扬着蹄子。
赵弘毅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为了给娘治病,他忍痛卖了大黑马,这匹救了他性命的大黑马,他那时候只剩下这匹马还值两个银子,为了他的娘,也是穷途末路,他养不起这匹马了。
章锦恭嘿嘿笑道。“我们主子买了去,主子让小的给赵爷送过来。”
赵弘毅一声不吭的翻身上马,赵夫人也上了马车,出了城就是一马平川的官道,大黑马撒着欢的往前跑,章锦恭也不着急,殷勤的守着赵夫人的马车。
官道两旁榆柳青翠,晴空中一行大雁往南飞。
秋天来了,田野里还是盛夏的绿意盎然,庄稼低了头。枝头挂了果,博望侯的坟茔就在田间地头,一块简陋的石碑,候望博之墓几个字。
章锦恭有些尴尬的笑道。“小的当时怕惹了麻烦,自作主张的改了这名字,赵爷您别怪罪小的,万岁爷说了,让小的听候赵爷差遣,或者选个黄道吉日迁坟。”
赵弘毅凝视着墓碑。看着土馒头久久不语。
坟茔简陋之极,一个黄土包罢了。
赵夫人对博望侯早就失望了,多年的夫妻情也没剩下什么,她在赵家用心经营,为的也是儿子,赵夫人担心的看着赵弘毅,赵弘毅仰头看看蓝天,秋高气爽,天上一丝云彩也没有,眼里的泪意慢慢消失了,伸手接了香烛纸马烧起来。
他能为父亲做的也就是烧两张纸了。
章锦恭安排的周到,洗澡水温度正好,赵弘毅多年没洗过热水澡,天热了端一盆水简单的擦洗,天冷了就那么脏着,一个货郎哪有那些讲究,烧柴很贵,他不能浪费了。
泡在久违的热水里,放空了心思,什么也不想。
身上的脏泡得松动了,洗涤了一身的尘垢,等候他的不是他的葛布短衣衫,章锦恭端着托盘送进来一身锦袍,“赵爷您将就着穿着,饭菜已经备好,吃了饭小的陪您转一圈。”
赵弘毅犹豫一下还是接了过来,穿什么不是穿了,他还矫情什么。
雪白的细布中单柔软贴身,外面是宝蓝色宽袖广身大提花的常服,连荷包、香囊、扇套都是齐全的,驼鹿角的佩韘,还有块碧玉环,这是他当年送给慎哥儿的。
赵弘毅不用人服侍了,弯腰、低头,脸面朝下,拿牛角梳理通了一头乌发,把右手放在发根,左手拧着头发,散发拧成发束,发束拧得结实,一根乌木鎏金簪横在头发根部,左手把拧紧的发束盘在簪子上,盘几圈盘出了层次,又把发尾塞入盘到的发髻中,这样的发髻紧实利落,行动间不会松散。
赵弘毅穿戴一新出来了,章锦恭张了嘴,神态间越发献媚,“赵爷稍等一会儿,老夫人在那边更衣,两个丫鬟服侍着,这边的丫鬟不大会服侍人。”
赵弘毅也不说话,在窗前坐下了,章锦恭连忙端了茶奉上,垂手站在一边。
人的习惯少年时期就养成了,赵弘毅落魄到货郎还是个爷,往这一坐无形中散发出一种威严,章锦恭为官几载,也是堂堂的五品官身,平日里横着走的主,见了赵弘毅的气势还是禁不住腿软,拿出了做小伏低的本事。
万岁爷要抬举赵公子的,现在巴结好了,将来总有他的好处。
两个丫鬟跟在赵夫人后面,赵夫人换了一身锦缎常服,头上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