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凤、郭泰等人相顾失色。即使隔着五里地,他们也能听到远处的怒吼声,能感受到怒吼声中蕴藏的力量。如果今天刘辩在大营里出一点意外,他们很可能就要面对一场决绝的报复,以后再也没有和解的可能。
不仅是那八千官兵步骑不会放过他们,恐怕他们手下的黄巾将士也不会放过他们。他们现在甚至怀疑,自己如果下令斩杀刘辩,部下还会不会听从命令。
杨凤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荀攸。荀攸静静的站在一旁,眼神微缩。
“先生?”
荀攸望了过来,眼神有些迷惑:“将军,有何吩咐?”
“此时此地,先生可有指教?”
荀攸眼神一闪,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无他,出营相迎尔。”
杨凤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知道荀攸说得对,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算出营有危险,他也必须亲自出营。刘辩能以天子之尊赴险,他岂能畏缩不前?
杨凤和郭泰安排妥当,出营相迎。一下一千精锐士卒穿上尽可能整齐一些的甲胄,排成整齐的队伍,夹道欢迎,好容易找来的鼓吹,带着破破烂烂的乐器,准备奏乐相迎。按照惯例,军中都要有鼓吹,作战的时候鼓舞士气,行军的时候壮壮声势,驻营的时候则用来娱乐。不同的级别有不同规模的鼓吹,由朝廷赏赐。黄巾军是贼,要聚集这些人却是非常的不容易。刚在营外摆开阵势,钟繇的马车就到了,看到这副仪仗,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简陋些,但是诚意满满,我想陛下会满意的。”
杨凤抬头看去,地平线上,天地交接之处,有一朵火红的云正在迅速接近,马蹄声隐隐传来,脚下的大地也有微微的颤动。他大吃一惊,下意识的伸手就去拔刀。钟繇笑了笑:“将军不必紧张,只是陛下身边的三百近卫郎中而已。”
杨凤狐疑的看看钟繇,再看看荀攸,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他们。
在杨凤疑惧之间,远处骑兵慢慢的收住了战马,按辔而行。大约一巡酒的功夫,他们来到了杨凤等人的面前。
刘辩头载天子冠冕,身穿黑底红地的皇袍,肩上半披一件火红的大氅,胯下一匹雪白的御马,威风凛凛,英气勃勃。身后的三百郎官打扮相似,只是戴盔而无冠,着甲披氅,氅上绣青龙一头,而不是像刘辩的大氅上绣了九条龙。
离杨凤三百步,刘辩举起手,三百近卫郎官嘎然而止,整齐如一人。刘辩轻催座骑向前,身后唯王越、史阿二人,王越按剑挽缰,史阿执纛。钟繇迎了上去,躬身行礼:“陛下!”杨凤等人注视着刘辩,一时看得呆了。他们没有见过刘辩,一直以来,都听人说天子刘辩轻佻无礼,懦弱无能,无人君之相。即使知道刘辩和袁家斗得不亦乐乎,这最初的印象还是没能改变过来。此刻一看三百郎官的气势,再看看刘辩从容自信的气度,他们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人真是天子刘辩吗?
荀攸见杨凤等人一动不动,知道他们失态了。不管他们是不是曾经指挥成千上万的人征战,面对天子,任何人在心理上都有一种弱势,真正能把贵贱看得很淡的人毕竟是少数。
“将军,上前迎驾吧。”
听了荀攸的话,杨凤等人如梦初醒,羞得面红耳赤。他们连忙上前,躬身行礼:“臣……小民……”…
杨凤一开口就憋住了,说是臣吧,他没有官职,说是小民吧,他现在也不是小民。怎么自称好象都不对,杨凤一时抓狂,窘在当场。
刘辩笑了,笑声温和:“二卿果然英武,有豪杰之气,不知哪位能引朕入营?”
刘辩称杨郭二人为卿,解除了杨凤的窘境,杨,连忙应道:“臣斗胆,敢为陛下牵马,引陛下入营。”
“甚善。”刘辩在马背上微微颌首,以示致意。
杨凤松了一口气,快步上前,向王越伸出手。王越静静的看着他,一动不动,眼神凌厉,看得杨凤头皮一阵发麻。就在他紧张得无法呼吸的时候,王越慢慢的将缰绳递了过来。杨凤接在手中,王越向后退了一步,按剑而立。杨凤虽然不知道王越是谁,但是他从王越身上看出了与众不同的气势,不敢大意,接过缰绳,转身向大营走去。
杨凤为天子牵马,郭泰也不能闲着,抢上一步,走到刘辩马前,侧身而行,做起了引导的武士。他们现在不像是敌对的两方,倒像是刘辩麾下的一员大将,刘辩前来巡视,他们出营相迎。
刘辩很满意,经过荀攸面前时,他看了荀攸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经过一千黄巾步卒列阵的欢迎队列时,刘辩举起了一只手,向两侧的将士们微笑致意。他的动作并不大,笑容也很浅,既不失天子的威严,又恰到好处的表达了他的善意。两侧的黄巾将士见了,心中一松,原本绷得紧紧的脸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
三百近卫郎官停在原地,看着刘辩走入黄巾军的大营,鸦雀无声。他们一动不动,既没有跟上去的意思,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即便是他们都在黄巾军的弓弩射程以内。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刘辩走进了黄巾军大营。面对着更多的黄巾军将士,面对着这些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黄巾军将士,刘辩心酸不已。
钟繇说得对,他们只是一群为了生存而奋斗的庶民,他们没有改朝换代的野心,充其量只是想换一个好一点的皇帝而已,他们自身根本没有问鼎的意思。他们不是被人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