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星捧月中,董卓巨熊般的庞大身影出现在刘辩的面前。在背后火光的映衬下,他像一座山,沉甸甸的压在每一个人的心上,也压在刘辩的心上。一种说不出的恐惧笼罩了他,让他两腿发颤,牙齿打战,咯咯的声音连聋子都能听得到。
董卓应该也听到了,他鄙视的看了刘辩一眼,喝了一声:“我,董卓也,天子何在?”
他的声音如同炸雷,刺得人耳膜生疼。刘辩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石球一滑,差点掉在地上。
刘协小脸发白,却向前迈了一步,挡在刘辩的面前。
几乎在同时,唐瑛也向前跨出一步,护住了刘辩。
刘辩愣了一下,随即臊得面红脖子粗,脸皮发烫。没想到自己两世为人,居然要一个九岁的孩子和女人来保护。他们做得如此自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曾经的自己该是何等的无能懦弱,以至于他们会毫不迟疑的做出这样的反应?
“大胆,天子在此,还不下马拜见?”闵贡迎了上去,拔剑大喝。别看他是文官,却非常强悍,不久前,就是他用剑逼着张让等人自杀赎罪,恶名昭著的十常侍在他的面前像一个无助的孩子,痛哭着拜别刘辩兄弟,自己跳进了黄河。
董卓没有下马,更没有正眼看闵贡一眼,他踢了踢战马,高大的战马向前迈了两步,马头抵到了闵贡的面前,嘴角的泡沫几乎甩到闵贡的脸上。闵贡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握紧了手中的剑,却没敢刺出去。
“天子在此,有诏却兵!”尚书卢植站了出来,大声说道。他身高八尺,相貌堂堂,更有一副好嗓子,声如洪钟,说起话来比闵贡更有气势。不久前,就是他吼了一声,从张让等人手中抢走了何太后。见他出面,刘辩安心了些,放低了袖子,偷偷的看着这一切。
卢植可是刘备、公孙瓒的老师,鼎鼎大名的大儒,又有这般威风,应该能镇住董卓吧?一念及此,他忽然有些激动起来,仿佛有一股暖流涌入身体。
即使刘协也升起了些许希望,原本有些颤抖的小身子放松了些。
董卓冷笑一声:“公等为国之大臣,不能匡正王室,至使国家播荡,何却兵之有?”
卢植的声音像洪钟,可是董卓的声音却像是一把巨大的破盾椎,一下击破了洪钟。卢植气势一弱,他看了一眼董卓身后的西凉兵,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董卓的正面。
“嚓”的一声轻响,闵贡手中的长剑落地,消失在草丛之中。
董卓轻蔑的看了他们一眼,目光扫了一圈,看向抱在一起的刘辩兄弟。感觉到董卓杀气腾腾的目光,刘辩吓得低下了头。他紧紧的搂着刘协,将刘协挡在自己身前。刘协也感受到了董卓的压力,却不肯退缩。他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唐瑛握着双拳,两眼圆睁,怒不可遏,宛如挡车的螳螂,撼树的蚍蜉。
董卓暗自摇了摇头,眼前这个少年太没用了,居然躲在一个孩子和女人的后面,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如果他就是刚即位不久的天子,大汉怎么可能不亡。他眼神一闪,刚准备把目光从那个颤抖的身体上挪开,忽然觉得有些异样,不由自主的又移了回去,目不转睛的盯着刘辩。
刘辩没有注意他,他刚刚发现了一个诡异的情况。
怀中的石球不知怎么的越来越凉,越来越冷,有看不见的水气升腾而起,涌入他的身体,迅速弥漫开来。周围的一阵似乎都离他远去,不管是威猛如山的董卓,还是鼓噪不安的西凉铁骑,抑或是刘协、卢植,都离他远去了。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越来越响的声音。
是水流声,越来越响的水流声,冲击着他的耳膜,鼓荡着他的全身,仿佛整个黄河都灌进了他的身体,滔滔不绝,无穷无尽。
一股说不出的力量充满了他的全身,洗刷着他的每一个毛孔,洗去他无边的恐惧。他奇迹般的平静下来,轻轻的推开强自镇静的刘协,推开唐瑛,走向像山一般的董卓,一字一句的说道:“天子在此,还不下马?!”
他的声音并不响,却字字清晰,送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就连最远处的骑士都能听得真真切切。
原本人喊马嘶,人声鼎沸的黄河岸边突然安静下来。大喊大叫的西凉骑士紧紧的闭上了嘴巴,收起了刀矛,原本昂头奋蹄、摇头摆尾的战马肃立不动,低下了马头,垂下了马尾。就连兵器的撞击声都不见了,三千铁骑仿佛突然消失了一般,肃穆无声。
刘协不由自主的转过身,看向刘辩,掩住了嘴巴,将惊讶堵在嘴里。
唐瑛转过头,诧异的看着刘辩,伸手掩住了没有血色的嘴唇,惊喜交加。
卢植转过头,诧异的看着刘协,一脸的不可思议。
失魂落魄的闵贡抬起头,打量着刘协,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刘辩站在草丛中,身后是奔腾咆哮的黄河,仿佛是一头从天而降的巨龙,正俯首托起刘辩的身体。刘辩虽然还不及董卓的马头高,却宛如站在云端,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们。
端坐在马背上的董卓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刘辩。在场数千人,大概只有他一人看到了刘辩身上发生的异变。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