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隗抬起手,捏了捏有些酸胀的眉心,眼神中有一抹掩饰不住的忧虑。这是深藏于他内心的忧虑,即使是面对许劭这样的心腹,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出来。自从次兄袁逢几年前逝世,袁家的重担就落在了他的肩上。他现在是整个袁氏的主心骨,如果他表现出一点迟疑或者犹豫,其他人就会人心惶惶。
可是这件事太重要了,以至于他不敢有任何疏忽,只能来问许劭。
疑不决,问于卜,许劭就是那只灵龟。
袁隗向许劭转述了董卓、卢植在黄河边的所见所闻,最后长叹一声:“子将,你说,少帝会是真龙命格吗?”
许劭皱起了眉头,思索了很久,才摇摇头:“是不是真龙命格,在他踏入那道门槛之前,没有人能看得出来。如果没有踏入那道门槛,就算真龙命格也不是袁公的对手,更不可能是拥有鸾凤命格的本初对手。”
袁隗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是卢植、董卓他们说谎?”
“这倒不至于。”许劭道:“董卓,不足为患,边鄙蛮勇之人,踏入京畿,见到天家威严,难免会心有惴惴,看错了,在所难免。至于卢植么……”许劭微微一笑:“恐怕是疑兵吧。他进退两难,既然董卓说有龙,他当然乐见其成。”袁隗笑了起来,连连点头:“还是子将看人准,不愧是人鉴啊。”
许劭站了起来:“袁公,你安排我见驾,我要再亲眼看看少帝的命格,看看前天的异象究竟给我们带来了什么。”
……
“陛下,休息一会儿吧。”王越轻声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修道习武,都是日积月累之功,不可能一蹴而就的。”
刘辩轻叹了一声,放下了已经僵硬的手,心里满是失望和沮丧。按照龙形的图谱和口诀,他站了小半个时辰的桩,除了浑身酸痛、骨骼僵硬、两腿发颤之外,没有任何收获。连早上醒来时的那丝幻觉都没有,更别说什么气了。
其实只站了一顿饭的时间,他就撑不住了,一直坚持到现在,只是凭着一股不想死的意志在坚持,他早已濒临崩溃。意志一放松,整个人就垮了。不仅身体瘫软,连求生的信念都没有了。
许劭这个妖孽说得没错,我没几天活头了。还是抓紧时间享受吧,也算没有白来一趟。下一次还不知道穿到什么地方去呢,至少再做皇帝的可能性不大了。“陛下!”王越大惊,跃步上前,扶住了刘辩,连搀带抱,将他扶到旁边的石头上坐下,又体贴的替刘辩按摩放松。刘辩一边呲牙咧嘴的忍受着肌肉、关节的酸痛,一边随口问道:
“王越,京师的游侠儿多吗?”
“多。”王越小心翼翼的按摩着刘辩的脚,低着头答道:“京师乃权贵之地,游侠儿们到这里来,依附权贵,才能有出路。”
“那他们都依附谁?”
王越犹豫了一下:“陛下,为首的……当然是袁氏兄弟。袁绍名扬天下,是游侠儿们竞相效力的对象。谁都看得出来,一旦袁隗去世,袁家的下一任家主就是袁绍,即使是袁术也不能和他相比。”
“袁绍的威望这么高?”刘辩笑了一声,充满苦涩。
“嗯,袁绍承袁成之后,袁成是袁汤长子,当年曾是大将军梁冀的心腹。俗语有云,事不谐,问文开。袁成虽然早死,却积累了深厚的人脉。这些人脉当然都由袁绍继承了。除此之外,袁绍本人也颇有人望,他文武双全,名满天下。与人结交,不论贵贱,皆得所欲,是以天下归心……”…
王越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打住,讪讪的不知如何是好。刘辩却想起历史上袁绍的悲摧下场,不禁笑了一声:“天下归心?只怕他只是个打酱油的啊。”
“打……酱油?”
“呃……”刘辩翻了个白眼:“我是说,只怕他虚有其表,最后空欢喜一场。”
“哦。”王越似懂不懂,却也不敢多问。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汝南月旦评许劭求见。刘辩一愣,心道这货跑来干什么,又来给我算命?那好,我就让他看看,我究竟还能活几天。
“让他进来。”
……
时间不长,许劭在一个中年郎官的引领下,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在刘辩面前躬身下拜。
刘辩虽然累得像条狗,恨不得趴在地上吐舌头,可是在许劭面前,他还是要保持几分天子仪表,免得被许劭轻视了。不管怎么说,许劭可是这个时代最牛逼的相师,给曹操那句评语就足以让人印象深刻,更何况他还准确的断出了自己的寿夭。
如果说袁隗他们还都是人的话,许劭就是半妖了,堪堪能和以后的大妖诸葛亮相比。
刘辩虽然极力做出一副庄重的仪态,可是在许劭的眼里,他的努力都是泡影。他的疲惫和紧张,甚至于心底里暗藏的不安和局促,丝毫不差的落在许劭的眼中。
许劭如释重负的笑了。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是真龙命格呢。如果有真龙命格,即使没有跨过那道门槛,也不会是这样的一个蠢物。想想袁绍,在鸾凤命格觉醒之前,他就已经是人中龙凤了。
袁隗太紧张了。杯弓蛇影,真假不辨,终究只是一个用心计撑起来的空架子。
许劭恭恭敬敬的向刘辩行礼,礼节周到,神色庄重,既严肃,又不让人觉得有失身份。刘辩从他身上看到了类似袁隗的那种气势。只不过袁隗身上的气势沉重得让人压抑,而许劭显露出来的气势则多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