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摇了摇头,很严肃的说道:“陛下,这可不是虚无缥缈的事。陛下是天子,陛下的命格就是大汉的命格。”刘辩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有这么严重?”
“当然。”皇甫嵩说话语速不快,但是声音很浑厚,听起来有一种莫名的安心。“臣是武人,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战场上度过,知道命格对将领有多重要。臣虽然愚笨,也读过一些书,略知天子乃一国之主,天子之命格,即社稷在数年甚至数十年内的命格,岂可等闲视之?”
刘辩思索片刻,突然明白了一个问题。自己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几个月,也经历了不少原本根本不相信的事,但是他的思维习惯和这个时代——甚至是这个世界的人大不相同。他从小接受的是唯物主义世界观,看到不可理解的事,可以承认事实,但不会无条件的全盘接受,正如他可以接受神兵利器这类很玄乎的东西,承认有很多事他还不清楚,但是在没有明悟自己的命格之前,他对命格这种事还是抱有相当程度的保留。可是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他们不会这么想,他们认为人有命格是很自然的事。特别是像皇甫嵩这样的武将,战场上非人力可以控制的事情太多,无法解释的时候,只好推之于天意。他们对冥冥之中有天命这回事更加容易接受。
名将身边一般都有方士、术士做宾客,就有这样的考虑在里面,军中还有专门的术士负责视日,也就是观察星相,占卜吉凶。大儒卢植就对张角有道术坚信不疑。
“那将军可就看错了。”刘辩摇摇头:“虽然朕也想明悟自己的命格,可是现在还没有结果。”
“没有结果?”这次轮到皇甫嵩疑惑了,他怔怔的打量着刘辩,不太敢相信刘辩的话。
“是的。”刘辩挠了挠头:“朕一直在坚持学琴,可惜,朕似乎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进展非常缓慢,做不到止息。”
“学琴?止息?”皇甫嵩一脸的茫然,显然对刘辩说的这些事,他一点概念也没有。
刘辩也诧异了:“将军知道自己的命格吗?你是怎么明悟的?”“臣的命格……”皇甫嵩的脸色一变,有些为难。他迟疑了片刻,咬咬牙:“不敢有瞒陛下,臣的命格是虬龙。”
刘辩不知道皇甫嵩为什么这么纠结,不就说自己的命格吗?你能问我的命格,我当然也可以问你的命格。不过,听了皇甫嵩的命格是虬龙,刘辩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纠结了。
他想起来一件事。
史书上说,皇甫嵩平定黄巾之后,威镇天下。有人曾经劝他拥兵自立,却被皇甫嵩拒绝了。现在看来,那人很可能是看出了皇甫嵩的虬龙命格,认为他有天子之相,这才劝他更进一步。
龙,本来就是天子的象征。作为臣子的皇甫嵩,却有天子命格,就算他自己没想法,别人也会有想法。特别是天子,对这一点肯定特别敏感。皇甫嵩不肯轻易的说,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看着身形不动,却透着局促不安的皇甫嵩,刘辩笑了起来:“将军是不是因此很不安?”
皇甫嵩诧异的看着刘辩,过了片刻,点了点头:“陛下圣明,臣因此寝食难安,平日里闭门读书,不敢有丝毫越矩。”
“哈哈哈……”刘辩大笑:“将军太紧张了。依朕看,大可不必。如果真的天命在你,你也躲不过去。如果天命不在你,你想也想不到。朕宁愿相信,你的虬龙命格不是你有天子相,而是你将成为我大汉中流砥柱的预兆。”…
“陛下……为何这么说?”
“朕最近也读了些书,了解了一下所谓的龙和凤。”刘辩轻描淡写的说道:“虬龙是龙的一种,却不是什么天子相。天子之龙是什么?是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修能短,变化无穷,神秘莫测的神物。虬龙则不然,它是实实在在的一种龙,与应龙、螭龙、蛟龙并列,它应该是天子重臣之龙,而非天子之龙。”
皇甫嵩长出一口气,连连点头称是。不管刘辩说的是真是假,只要刘辩认为他没有篡立之心,这就足够了。
刘辩随即又向皇甫嵩介绍了他从蔡邕那里听来的明悟命格的办法,皇甫嵩听了,也不知对错。他自己明悟命格是在守孝的时候,对于古乐能不能起到这个功效,他并不清楚。相比之下,他当然相信蔡邕这样的大学者超过相信他自己。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臣就更有希望了。”皇甫嵩道:“陛下尚未明悟命格,便有这等气度,这命格必定不俗。”
“谁知道呢,也许是头真龙,也许是头小泥鳅,只是一条强壮点的小泥鳅罢了。天命不可知,朕还是更看重人谋。皇甫将军,你对当前的形势有何见解教朕?”
皇甫嵩连忙谦虚了几句,接着说道:“其实,袁氏起兵,并非无迹可循。或者说,这应该是大汉命中注定的一个劫难,几代先帝竭尽全力,都未能化解,最后只有兵戎相见。”
“将军的意思是……”
“陛下,你还记得孝明帝时的楚王案吗?”
刘辩心里咯噔一下。他这是第二次听人提到楚王英的案子,而且看皇甫嵩的意思,这可能和袁家有关。换句话说,皇甫嵩和杨彪一样,也认为袁氏起兵不仅仅是袁家想夺权,更是山东集团和山西集团矛盾的一次大爆发。
对了,皇甫嵩、杨彪都是山西集团,而这次附和袁绍起兵的正是山东集团,起兵的范围几乎包括了山东集团的所有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