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全身灰白毛色的大猫,黑色斑纹,毛茸茸大尾,蓝色眼睛,耳朵立起会微动。
有懂行的人惊得低喊,“那是雪豹!雪豹!真的是雪豹!”
尽管知道那是一只豹子,但人群并没有作鸟兽散。
因为那只豹子不止没成年,颈项上还戴了个好看的红色蝴蝶结。同时,它脖子上有根红绳,另一端牵在一个少女手上。
显然,这豹子是家养的,不咬人。
再看那牵豹子的少女,实在古怪。她穿的衣裳跟豹子倒是很配套,样式奇特,威风凛凛。
人很高,梳了个利落的马尾扬在脑后,显得整个人更加修长高挑。
长相虽不算倾国倾城,却是那种扔在人堆里一眼就能被人看到的模样。
少女清脆的声音,伴着久未散去的“嗷呜”余音,“刀下留人!”
“妹子!”跪在地上的郭小六急了,“回去,你来做什么?”
少女步履坚定,眼神刚毅,从远处顺着人群让出的夹道大步流星走近。
刚走到行刑台前,就被兵士挡住。
荆城军第三营参将魏佐凝声发问,“来者何人!”
朱渔带着么么,推开士兵,径直上了行刑台。
众人一片喧哗,都在为台上的大人们捏把汗。这少女要是毛起来,放豹子咬人怎生是好?大人们跑得掉么?
“那右边坐着的魏参将,听说身手了得,估计跑得掉。”
“是么?没听说过。”
“刚提起来的新将领,没听过很正常。我有熟人在军营里做事,才知道一点。”
但听台上少女朗声道,“各位大人,请刀下留人!我哥哥他……”
“不必多说!这就是逃兵的下场!”魏参将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
朱渔扬了扬下巴,既然不给面子,就别怪我出狠招,“大人,你认为当逃兵是我哥哥一个人的责任?”
“嗯?”魏参将料不到少女胆子恁大,竟敢当众问出这种话。“保家卫国,匹夫有责!这没错!凡我西凌男儿,都应奔赴战场,这也没错!因为国破家亡,没有大家,哪有小家!可是在我西凌男儿为国洒热血的时候,是否有人关心过他们的家人?你们做好家属的安抚
工作了吗?说征兵就征兵,有没有跟家属好好沟通过?”
原本喧哗的刑场陡然安静下来,空气凝固成冰。
这些是每一个士兵的家属想说却不敢说的话。
魏佐心头十分恼火这少女拆台的能力,字字打在他的心坎上。可他没有阻止,只是阴郁保持着巍然坐姿。朱渔又道,“两位大人既是监斩官,想必也是说得上话的人。那我想问问,荆北最近泥石流频发,你们有问过士兵,他们的家属还好吗?如果他们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被一场泥石流淹没了,他们还保的什么
家,卫的什么国!”
魏佐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手下确实有士兵的家遭受了泥石流灾情,如今庄稼被淹,家中缺粮,半大的孩子被不幸冲走。
他已做了安排。可仅仅是安排,够吗?还有那么多他不知道的士兵家里,又发生了什么?朱渔本来慷慨激昂,却莫名哽了,“我,几日前被泥石流差点淹死!你要问我哥哥逃跑是为了什么?他是不放心我!是他把我从泥石流里救出来!他没想逃!他就是想回家看看,看完就回军营,但你们把他
抓了!还不给人辩解的机会!大人,你们说,这人是杀得,还是杀不得!”
魏佐抬头看那姑娘,见她泪光闪闪,极力掩饰激动的情绪。显然她并非撒谎,的确是刚经历过灾难的人。
他心中有些动摇,可军威又岂能儿戏?今天放过此人,那明天的逃兵又该如何?哪家没有点事?哪家没点情煽?
个个都这样,这兵还怎么带,这仗还怎么打?
朱渔沉声道,“大人,不瞒你们说,我不是我哥哥的亲妹妹,我是他打猎的时候捡来的。他自己的亲大哥,几日前被泥石流当场淹死了……”
台上台下都一片震惊,这么巧,不是编的吧?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从人群中站出来,清咳一声,颤颤悠悠被人扶上了台,“大人,我能证明这姑娘说的全是实话。我是碧容镇桂花村的老村长,大家都叫我郭六爷。说来惭愧,这绑着的逃兵郭小六正是我
们村的孩子。他之所以心里放不下家里人,最主要是,你们今天看这姑娘十分机灵,其实在泥石流发生之前,她……唉,她还是个傻姑娘,什么都不知道……”
郭六爷这一扯,就扯远了,跟讲话本似的。
奇怪的是,竟无人拦他,都听得津津有味。
朱渔见火候差不多了,赶紧递上联名书,“请大人过目,这是我们桂花村村民的联名上书。”
亲卫上前接过,递到魏参将的手上。
魏佐低头一看,哟,还挺像样。白纸黑字作保,又是印章又是手印搞了一大堆。
他缓缓抬起头来,“这是你想出来的?”他目光锁定朱渔,视线黑沉锋利。
他是出了名用目光可杀人的那类。在其视线下,很少有人绷得住,就更别提谁敢和他对视。
终于,他碰上了一个。
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明亮干净,一如洗净的天空。
朱渔与魏佐的视线隔空相撞,虽感受到一种凌厉骇人的切割感,却并未退却。
不止不退,还持续与之对视,“是谁想出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桂花村有这么多村民肯为我哥哥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