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赵家军的火炮先去轰打威胁最大的建州炮阵,没有直接轰击本阵,但总不能挨轰了才临时退避,那就会大乱了,可在这寒风天气里,列阵时候,马匹活动不多,浑身发冷,如果一开始就急速奔驰,很容易造成坐骑抽筋摔倒,在这样严整的阵型中直接会让大队混乱,在这样的大战中出现混乱就是灾难。
所以要开始慢跑,拉近距离的同时给马匹热身,加快速度,最后冲锋起来,建州的女真和蒙古骑兵老于战阵,这些常识自然从上到下掌握。
轰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响,东边山上树林中有鸟儿被惊起,这是非自然的噪音,它们很少听到过。
飞鸟们都尽可能的远离战场,只有高空中盘旋的苍鹰没什么反应,因为它飞得太高了。
以苍鹰俯瞰大地的视角,好像看到山洪暴发导致的泥石流,好像看到堤坝溃决喷涌而出的洪水,建州女真的大队骑兵好似大潮巨浪,滔滔向前,要把面前的一切拍打粉碎。
相比于如此汹涌磅礴的骑兵大势,赵家军的阵列显得单薄无比,根本谈不上阻挡,甚至会变为粉碎。
苍鹰尽可能接住气流盘旋上升,尽可能的避开下面,它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从本能中感觉到下面太危险了。
“师正有令,到最近的位置开炮,一百五十步!”
“那就放到一百四十步!”
“一百四十步的时候,肯定有鞑子冲过来了!”
“冲过来就冲过来,有火铳和长矛顶着他们,咱们不能把什么都吃了!”
在赵家军的火炮阵地上,炮阵营正和下面的连正大喊交流,炮兵们在快速的准备,尽管天寒地冻,可大部分人都把身上的棉袄皮袍脱下,忙得热火朝天,厚衣服穿不住。
建州女真骑兵速度开始加快了,身在百骑、千骑的大队之中,耳边响着隆隆蹄声,看着前后左右人强马壮,看着刀弓闪亮,开战前的惶恐不安都渐渐消散,只剩下满满的自信,豪情热血从心底涌出,充满全身。
每个骑兵都觉得自己无坚不摧,这天底下任何兵马都没可能挡住这样的冲击,现实也是如此,骑兵们都参加过很多战斗,许多阵势都在这样的冲击面前土崩瓦解,实际上,在快要靠近的时候,就已经土崩瓦解了。
之所以女真和蒙古骑兵没有喊出什么长啸呼喊,是因为他们心中还有些不安,距离接近二百步了,可那看着松散的步卒军阵依旧不动,看不到禁不住心中恐惧丢掉兵器溃逃的人,看不到因为骑兵冲来而引发的骚乱,不动,就是不动。
参领佐领们想到了那些传闻,赵家军铁阵如山,巍然不动,这一定有不对的地方,这实在不合常理,或许还没有足够近,等再挨近了,就不信谁能站得住。
几百步的热身,马匹跑起来了,骑兵们也放松缰绳,马匹习惯彼此追赶的本能开始发作,速度越来越快,前面没有闪亮的尖刺,没有沟壑和木墙,只有构不成阻碍的松散人墙,马匹越跑越快。
前排的火铳兵队列没办法紧密,火铳施放所需要的空间不小,每名士兵身上挂着的弹药很容易被相邻同伴引燃,彼此要有距离。
没有紧挨着的队形,没有互相给予的信心,没有依靠和挟持,火铳兵很难像长矛兵那样站得住,不过他们对自己的轮射,对轮射能做到的火力密度有信心,但看着那堵骑兵墙快速靠近的时候,还是禁不住紧张。
所谓驴子般高矮的蒙古马只是夸大,何况建州女真和蒙古盟友所骑乘的马匹不少是相对高壮的辽马,这就更加骇人,何况赵家军的步兵们,没有经历过这样规模的马队冲击。
铁阵如山,是从前的铁阵如山,当距离拉近到二百步之内,迅速到一百几十步的时候,冲在前面的建州骑兵兴奋了,他们注意到面前那松散队列开始有了骚动和混乱,松散的队列要乱起来格外快,胜券在握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人在狂吼大喊,马匹在嘶鸣,蹄声如雷,建州女真的骑兵们听不清身边的任何声音。
或许有雷声,或许有闷响,的确有雷声,的确有闷响,这轰鸣大家并不陌生,这是赵家军在开炮,这么多火炮同时打响,炮声压过了一切。
阵地上的炮群早就做好了开炮的准备,从三磅炮到十六磅炮,每门火炮的射角都已经调整到了合适的位置,装药量也经过了调整,每门火炮边上都站着准备点火的士兵,每个人都在紧张的盯着前面。
测距的炮队连正手持一面红旗,身边士兵手持两杆木尺,死死盯着建州骑兵大队,木尺不断的交叉笔画,这是目测距离。
建州大队骑兵的轰响已经充斥在战场上,听不到什么喊话命令,只能盯着去看,红旗摇动,开炮的信号发出,赵家军的火炮次第打响。
三磅炮,六磅炮,九磅炮,十二磅炮,十六磅炮,口径越大的火炮越在后排,炮口的仰角就越大,也只有赵家军的火炮才能这么灵活的调整射角,或者说能这么方便的抬高。
炮弹呼啸着飞出,几斤,十几斤重的金属球体撕裂粉碎面前的一切,然后落地弹起,再撕裂面前的一切。
赵家军炮兵阵地在军阵的右上角,斜着覆盖了冲过来的建州马队,女真和蒙古骑兵正奔跑间,突然人马身体的一部分消失不见,有的倒地,有的居然还有惯性,向前跌跌撞撞几步,血肉飞溅,这是轻炮造成的杀伤。
体被炮弹直接打碎打断,而马匹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