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事先得到了种种许诺,可真看到济宁城的时候,葛田丰还是倒吸了口凉气,这和那些县城村寨完全不是一回事,高耸的城墙,宽阔的护城河,还有城头密密麻麻的守备兵马,要打下这个,不知道要用多少人命来填..
只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已经由不得你如何了,漫无边际的流民大队之中,越来越多的别样人物出现,怎么看怎么像是绿林杆子一等,这类人和流民总数比起来,不过百分之一的数量,可这些强人弓马齐全,又有配合组织,他们是狼,流民是羊,那里能够抗衡,只能任由驱策。
沿途打破村寨的时候,房屋院墙都是被拆个精光,里面成形的木梁木架还有粗竹竿之类的都不丢弃,专门会安排人扛着,本来大伙以为这是路上烧火用的,没曾想却一直带到了这边。
这些木材就在城下捆扎成了云梯和各种器械,尽管葛田丰不懂这个门道,可也是能看出来,这些器械比攻打各处县城村寨市后所用的要好很多,如果在那个时候就用这些,肯定会少死很多人,只是这话,葛田丰也知道不能说出口。
除了这捆扎器械,其余的事情就是督促大家挖土,谁能挖的多些,就多块饼子吃,这让大家争先恐后,济宁城周围各处,处处被挖出大坑。
一路上打破的城池砦堡多了,葛田丰也比从前懂得多了些,比如说他大概能猜到,济宁城头上一定备齐了各种滚木礌石,一定有用粪便熬煮成的金汁,开水是一定有的,搞不好还有滚油,各处城门已经被土包沙袋填死,看这个规模的城池,估摸着想要挖开不可能,就算有内应也搬不走。
而且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这济宁州的城池在地震中没有受损,看着高耸厚重的城墙上连个裂纹都没有,护城河里的水也是足的,更不必说,城头还有官军,这样的城池想要拿下来,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到这个时候,葛田丰已经怕了,那些攻城而死的惨状他看了太多,这段日子他多少吃饱了几顿,对那地上仙国和极乐家乡没那么期盼,反倒心里隐隐生出不安,觉得可能这个不是什么真的。
怕了想走的人不只是葛田丰一个,看到济宁城池的规模之后,已经有不少人心慌心怯,很多同乡同族的已经开始议论离开的事情。
不过想要离开是犯忌讳的,那些骑马带刀的健壮人等,凶神恶煞的巡视四处,谁要想走,那就只有死路一条,琢磨出些东西之后,葛田丰隐约间就觉得,身边并不都是被逼到绝路上的苦命人,还有别人的探子,不然随便说句话,怎么就传到别人耳朵里了。
葛田丰闷不做声,可那些私下议论的却有不少倒霉的,让人心凉的是,过来抓人杀人的,却都是前段时间一同赶路的苦兄弟,甚至还有同族同乡,可他们没有顾惜一点情谊,下手心狠手辣。
无非是每天能吃的比别人多些,无非被那些会主香主笼络过去,看着比别人地位高了不少,就冲着这些,他们就可以对同乡同族同样可怜的人下杀手。
白天不能走,可这么多人,乱糟糟的局面,天黑的时候可以跑出去,葛田丰自小就是个夜瞎子,可夜里这边点篝火的不少,总能把小时候趁乱偷瓜的本事拿出来,爬也要爬出去,在这边就是死路一条!
可白日里忙碌操劳,晚上有杂粮野菜混起来的团子果腹,吃了两个之后,葛田丰沉沉睡去,等夜深再说。
真到了夜深时候,葛田丰醒了,但这醒来却是被惊醒的,被身边响起的惨叫声惊醒,杀人的凶狠呼喝,和受伤濒死的惨嚎交织在一起,回荡在营地之间,而且还不止是一处,不时响起大骂:“跑到那里去,你一定是奸细!”
“妖魔,西天神国就在眼前,你怎么就不敢近了!”
这么多人围聚在济宁城下,每日里吃喝排泄,加上没什么洗漱可言,宿营的地方早就是腥臭不堪,可现在在这些恶心味道里,都多了些血气,经历了这段时日之后,大家都对这个气味很熟悉。
听到这个,闻到这个,葛田丰愣怔了下,又是闭上眼睛,在那里开始装睡,没过多久,白日里的疲惫涌上来,真得睡了过去。
这一夜,济宁城头灯火通明,彻夜不眠,官兵和民壮巡视不停,时刻备战,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山东几次闹灾,济宁这边都是安然无恙,完全是个世外桃源的模样,别处因为苛捐杂税、辽饷盘剥、天灾人祸闹得民不聊生,而济宁却因为漕运繁荣发达,且因为这边一直有官军驻守,能召集起足够的民壮团练,从前即便有大股流民,不是避开济宁走,就是被打散接受安排。
今年两次地震,稍有远见的人都能想到流民将起,可大家也都想到各县因为地震道路断绝,灾民想要流动起来也要吃饭才有力气,也得有人带领才能走出来,这对于一团散沙困苦煎熬的百姓来说几乎不可能。
谁能想到,这些百姓真的走了出来,而且由小变大,汇聚成这可怖的洪流,沿路冲垮州县,一直来到了这号称鲁地之冠的济宁城下。
消息不断传来,济宁州上下都是焦急惶恐,乱成了一锅粥的模样,可在这个要紧时候,济宁守备还要拨出手下部分兵马去守卫兖州府府城,山东文武官员都分得清轻重,济宁失陷,无非是戴罪立功,率军夺回,若是在府城的鲁王有什么闪失,大家只有下诏狱等死一条路了。
济宁州内的兵马本就不多,如果再走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