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新人的新居与丹东毗邻,此时公寓楼里还留有露西尔新娘的家人:父亲克劳德先生,一位在巴黎市政厅工作的高级公务员;母亲安莱特,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据说情人不少;姐姐阿黛勒,一个多愁善感却总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至于德穆兰的家人,父亲老德穆兰已病逝多年,寡母常年卧病在床,仅有的姐姐在巴黎待了两天,婚礼一结束便匆匆赶回埃纳省的吉斯小镇。
参加观礼的上百名客人已陆陆续续走了大半,留下了阿瑟—迪隆将军,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贵族,他也是北方军团特奥巴尔德—狄龙上校的亲哥哥;潘斯蒙神甫,一个终日喝得醉醺醺差点被主教开除教籍,却发誓衷心拥护《教士法》的激进份子;此外还有新郎德穆兰在圣路易中学的两位同学挚友:罗伯斯庇尔和弗雷隆,以及老板兼邻居的丹东,志同道合的朋友布里索、佩蒂翁和勒让德尔等人。
新房是经过精心布置的,花了整整两个月来装修,深蓝色的天鹅绒窗帘,波西米亚的水晶吊灯,精美的布艺沙发、银质的昂贵烛台,以及镀金的化妆台等。
“这些都是新娘嫁妆的一部分?”弗雷隆不由得啧啧赞叹着,他对着身边的罗伯斯庇尔同学打趣说,“马克西姆,去把新娘的姐姐阿黛勒娶回家,据说克劳德?—杜普莱西斯先生会为此准备20万里弗尔的嫁妆,以及各种金银饰品。”
“不可腐蚀者”似乎很是生气,他狠狠的瞪了老同学弗雷隆一眼,抬脚朝佩蒂翁和布里索那边走去。那边,巴黎公社的委员和制宪议会的议员正在讨论颁布《教士宣誓令》。言语间,上述两位是支持该法令的。可令人惊讶的是,身为极左派议员的罗伯斯庇尔却对该《教士宣誓令》表达了极度担忧。
他甚至指责这条法令是制宪议会今年犯下的最致命错误,没有之一。因为“革—命者手持强迫公民进行选择,强迫他们公开表明自己是否支持性制度。尽管拒绝意味着公民无法再新生的法国中担任公职,但悖论之处在于他有有拒绝的权利,这等于承认他们有否定革—命的权利……我可以在此断言,未来拒绝宣誓的教士绝不会是制宪议会宣称的仅有一小撮高级主教及其下属。”
……
刚才讨了个没趣的弗雷隆一脸的无所谓,神态上表现的依然是一个举止优雅且放荡不羁的公子哥。作为路易十五的女儿,阿德莱德夫人曾经的教子,弗雷隆将有着严重家暴史的父亲施加于自己身上的各种痛苦,转化成对路易—卡佩王族的极端仇恨。尽管他绝向露西尔小姐求婚,并准备接受家族的建议,与某位贵族之女联姻,却并不舍弃与新娘的暗中交往。事实上,就在这座新房装修完工后的第二天,弗雷隆就在此替代德穆兰做过一次新郎。
不知何时,塔里安走到弗雷隆身边,这也是个相貌英俊,显露快乐的单身汉。不同于法国公主教子的地位,塔里安只是贝尔西侯爵的庄园管家与某位农家女的私生子,社会地位极其卑微。从少年时代起,母亲病逝后的塔里安就开始浪迹巴黎街头,过着衣不蔽体的悲惨生活,他先后当过办事员、油漆工、印刷工和杂货铺的售货员。或许是天生的自卑感,塔里安总习惯于追求华丽的服饰和戴着一顶三色羽翎的贵族阔边帽。
塔里安为弗雷隆送来了一杯香槟,他语出抱怨的说道:“听勒让德尔说安德鲁会来参加婚礼宴会,可到现在了,那位马恩省的副检察长的人影还没出现。”
弗雷隆瞥了对方一眼,只喝酒却不说话。他十分清楚眼前道貌岸然的家伙,一直瞧不起将塔里安带入科德利埃俱乐部的勒让德尔导师,却一心想着要投靠权势更盛的米拉波、丹东、佩蒂翁、罗伯斯庇尔或是安德鲁,甚至包括弗雷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