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郡,孙家祖宅。
孙坚的牌位被恭恭敬敬供奉于正中,请画师描摹的人像栩栩如生,一双锐利的眼睛仿佛穿破纸面,看向仰头出神的孙策。
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孙策抱拳祝祷:“父亲大人,江东的基业已然建立。儿如今坐领扬州,帐下精兵猛将无数,是时候,去实现你当初的梦想了!”
上个月轻松袭取庐江后,孙策在实质上已经完成了对整个扬州的统治。
而且,并非靠残暴的镇压。
他治兵颇严,虽然平素作战凶狠,但对百姓绝对是秋毫无犯,因此,所到之处,无不受到热烈欢迎,当然,艾县除外,那里是个意外。
在平定江东支行,他任命吴景为丹阳太守,朱治为吴郡太守,吕范担任桂阳太守,程普担任零陵太守,孙贲为豫章太守,孙辅为庐陵太守,自己任会稽太守,周瑜担任中护军;以虞翻为功曹,以张昭、张纮、秦松、陈端等为谋士。
另外还有众多武将如孙河、黄盖、韩当、吕蒙、周泰、凌操、蒋钦、陈武、全柔、邓当、徐琨、徐逸、宋谦、贺齐、董袭等人,可以说,是天下一等一的势力。除了建立根基不算太稳,可以说,真的不惧袁曹。
更让人心惊胆战的是,孙策在遇刺之后,就连原本张扬的个性都收敛了,已经是个沉稳的,让周瑜等人放心许多。
给孙坚上完香后,他沉默地站立了一会儿,便头也不回出去了。
议事厅里,他的部将谋士们济济一堂,正在听候下一步的命令。
“今天下大乱,曹贼窃国,某深恨之。过去,与之虚与委蛇,苟且偷生,如今,某以为,不必再忍了。诸位,觉得如何?”
孙策扫视了一圈四周,坐下,说出一番话来。
这个其实跟很多人的猜测不同。
以从前孙策睚眦必报的性格来讲,应该会更倾向于和林牧作战,找回场子,更何况,有传闻说,主公中意的女子,如今还在那个姓林的后院里关着呢。
张昭拱手出列:“昭期期以为不可!”
“愿闻之!”孙策坐直了,面容严肃。张昭是他手下的谋士里最为老成的一个,也出名最早,在吴郡一带很有声誉。他的意见,有可能代表了江东大多数世家的意见,不可以不慎重对待。
“主公这几年来,征战四方,虎视何雄,一统江东,实乃一代豪杰。”张昭称赞了孙策的勇猛,但话锋一转道,“只是,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如今,江东既定,正宜修生养息,关注民生,不宜再启战端,否则,永无宁日也!”
孙策明白张昭的意思。
江东世家,谁来当主子都一样,只要别碍着他们享受。
但打仗是要钱的,钱从哪里来?当然是从有钱的人那里来。或许,一开始打打,出点钱,算是投资了,可要是一直打下去,没人会乐意。
所谓的修生养息,其实就是在劝告孙策:你可停停吧,再打,我们世家就吃不消了!
孙策默然,转向周瑜:“公瑾,有何看法?”
“机不可失。”周瑜只说了四个字。
如今的曹操,也是犹如强弩之末一般,几乎耗光了财力,将将稳住了中原,而现在,又不得不跟袁绍开战。
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这么好的捅菊花机会的。错过了,可能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孙策大笑:“张公所言,我固知之。奈何,事在人为!如今,曹贼四面临敌,正是我江东北上良机,不可错失啊!”
他站了起来,意气风发道:“我意已决,即日起,发兵丹徒,以伺广陵!”
厅内众将齐刷刷起身,轰然应诺,声势震得张昭胡子一抖,暗叹不已,只得想法子跟其他世家解释。
会后,周瑜被单独留下。
孙策不说话,只是默默饮酒。
周瑜同样不发一言。
“九年了吧?”孙策忽然开口,语气里有些萧索。
周瑜点点头:“是。”
“今天,是父亲的忌日……”孙策的声音低落了下去,显出一丝疲惫,“我去后堂看了他。”
周瑜没搭话,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小口地抿着。
“父亲昔日所愿,无非天下太平,所以才奋勇杀敌,只是没料到,贼寇没有伤到他,反被自己人偷袭!”尽管黄祖已经授首,说起此事时,孙策依旧是咬牙切齿,“某自那天起便发誓,有朝一日,誓杀这些父亲昔日的同僚!刘景升被那个林牧抢了先,曹操与袁绍,我是绝不会放过的!”
周瑜终于抬起了头:“伯符,冷静,你有些醉了。”
“我没醉!”孙策挥了挥手,笑道,“公瑾,我忍得苦啊……上次遇刺,我本以为,这辈子也无希望为父亲报仇了,没想到,苍天有眼啊……”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久才止住:“这一回,公瑾,你一定要帮我!”
周瑜停了一会儿,郑重地端起酒杯:“诺!”
“饮圣!”
孙策举起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然后抹抹嘴道:“公瑾,林牧那边,真的放弃了吗?”
“你舍得二位姑娘么?”周瑜反问。
孙策一愣,继而大笑:“我就知道,说吧,有什么打算?”
“我已命人潜入荆州,打听消息。据说,林牧尚算守礼,并无逾矩之处。而且,如今他人在襄阳,二乔居长沙,倒是安全。”
没想到自己的总角之交还有这等手段,连两人的私密交往都打听得一清二楚,孙策啧啧称奇:“若伯符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