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客栈,有给活人住的,自然也有给死人住的。
活人不进阴宅,一来,是因为有忌讳。二来,停放死人的地方,总会避免不了有些怪诞的事传出来。
从军阀混乱,再到日本鬼子打进中国的时候,整个诺大的中国,都找不出一个能为老百姓主持公道的话事儿人出来。
鬼子杀人,土匪也杀人,所以,人活不下去了的时候,那些寻常听起来可怖的鬼祟妖孽,相比于鬼子土匪们,就显得和善的多了。
因此,往上推个几十年,義庄这样的地方,就成了很多乱世中活不下去的老百姓的避难所,那些发生在義庄中零零碎碎的怪诞故事,大抵也多是从那个时候的避难者的口中一代代传下来的。
再往后,就到了剿匪的时候,同样没了活路的土匪,自然而然的就再次占据了这些死人窝子,而神神鬼鬼的就成了他们的护身符,捣腾些怪力乱神的事儿出来,以此弄得过往路人不敢一探究竟,所以,这种地方,经过路人口口相传,也就愈发的神秘起来。
等土匪们也被清剿干净了,这种地儿,渐渐的就真的没什么人气儿了,只剩些断壁残垣,满地落叶,偶尔会忆起那些曾弥漫在此地的只言片语,到最后,就连这样的只言片语,也随着时间渐渐的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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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妄小和尚很冷,僧袍似乎被夜间的露水打湿了,潮乎乎的贴在身上,难受的厉害。
因为是山路的原因,月亮照下来的时候,弥漫在山涧的水雾,就会把夜色衬托的呈现出一种半朦胧的青白色,缭绕的让人分不清自己是否还活着。
阳间道,阴间路,罪孽人。
无妄照例合着双掌,对着四周胡乱念叨着,初来贵地,多有叨扰的自我安慰的话,就一头扎进了那塌了一半的大门,他甚至来不及细看那斜吊着蜘蛛网的破落门匾上写的什么。
蜘蛛网这东西很烦人,过了大门的无妄脚下踉跄的踢翻了些杂乱的树枝和木板,就一个人原地抓耳挠腮的去揪黏在脸上的蜘蛛网,蜘蛛丝太细,不好揪,刚揪起来就会被风吹到嘴里,一股子腐烂的灰尘味儿。
站定了,无妄不由得愣住了,这儿的房子,建的应当极为仓促,也极为简单,一面靠着山体,就省下了一面墙,只是如此一来,空旷的院子里草木就显得极为旺盛了,加上潮气,青苔很容易的就覆盖了墙根零散的石头块上。
上木下石的房子,显然有些年代了。
无妄擦去脑壳上凝结的水气,探着头,小心翼翼的看墙上画满的符号,有些能看懂,有些则看着眼熟,只是不知道什么意思。
房间倒是不少,上下两层,只是每间屋门上,是斑驳的阴阳鱼图案,年代久远,黑白两色已经不甚清晰,图案上面,写了繁体的靈、鎮、亦或者画了什么“火马大将军……”等等的符号。
无妄抱紧了经箕,随便拿肩膀轻轻的撞开了一扇门,刚进去了半个身子,就跳着脚又匆匆的窜了出来,月亮照进去,屋里散了满地的棺材板,有些棺材板上,还刻着些已经模糊的字,这应该是寄放死人时为辨认留的名讳。
才出了屋子,无妄就又呆住了,不知道自己是去是留,只能低着头嘴里乌泱泱的胡乱念着往生经……
正中间的屋里,亮堂堂的透着火光,无妄记得很清楚,自己来的时候,连个人影子也是没有的。
火光并不太旺,但在此时此刻,却格外的不合时宜。
出家人修行,本不该过分的害怕这些鬼鬼祟祟的东西,无妄乌泱泱的念了几句往生经,身子却慢慢的在往外面山路上靠,是个人都不喜欢这些东西。
可不曾想,那透着火光的门却开了,先伸出一只火把来,随即就站出了一个人,倒映着火苗的一双眸子亮晶晶的注视着无妄,看清了无妄时,那眸子里就透露出了几分欣喜和笑意,开口取笑说:“你这满身杀戮的臭和尚,今日见了几具棺材,怎么倒害怕了起来?”
无妄低着脑壳,反复咀嚼了这话良久,觉得说话的应该是个活人,心里的忐忑感缓下了不少,又觉得这声音异常的熟悉。
抬头时,无妄清秀的眉毛高高的挑了起来,诧异的说:“怀……怀文施主,你怎么在这儿!我今天清早还去了你们寨子,却没能进去,正放心不下卜希姑娘的安危,这倒好,在这里碰见你了!”
那人愣了愣,眸子里带过一抹茫然,又闪过一抹落寞,只苦笑了句:“进来吧!”
无妄再不犹豫,背着经箕匆匆进了屋门。
里面很乱,只是相比之下异常的干净,无妄放下经箕,把屁股坐在上面的时候,屋里已经生起了火。
等到眼前跟儿递过来一壶酒和半只熟鹅的时候,无妄一张脸就变的惶恐起来,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怀文施主,莫要打趣小僧!”
火光下,那双眸子盯着无妄盯了很久,神色变换,极为复杂,最后缓缓收回了手,轻笑一声,自言自语一般:“呵,怀文施主?倘若是叫萧长清那厮知道,原本成天喊打喊杀、张嘴总是唤我俩辰砂狗贼和长清神棍的秃驴学会了叫人施主,还不笑掉大牙?怪哉,连烧鹅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你这辈子倒越来越有个出家人的模样了!”
无妄听不懂这些话,只是扭扭捏捏的架了根棍子,把潮湿的僧袍脱下来搭在上面准备烤干。
卜羲怀文吃着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