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蝉鸣逐渐沸腾焦躁,到了夜晚也不曾有消停的时刻。闻妍欣坐在宿舍里的椅子上,手中捧着两张薄薄的稿纸,正安静地读着。
这两张稿纸是傍晚放学时分宁尔升仿若间谍接头那般悄悄塞给她的,代表着她前几天那个承诺的兑现。
不过当闻妍欣接过稿纸看到第一行字的时候,就犹如被雷劈中了一般,愣了半晌没能再读下去。当时宁尔升却像是被火烧了尾巴一般跳将着解释道:
“这文章是我假想着以男人的口吻写的,你别误会。”
然后便落荒而逃。
误会什么?当时的闻妍欣没明白,但如今仔细看了这篇文章,她明白了那不是误会,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篇散文写的是一个苦苦陷入暗恋之痛的男性的心声,字字句句,都透着浓浓的自卑和无望,闻妍欣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心理描写写得如此细腻,如此逼真,使得读者能够感同身受,看完后心里酸酸的,难受得紧。这是一篇极为优秀的美文,无可置疑,但是,闻妍欣却迟疑了,不知道该不该将这篇文交给杂志社。
《青少年文学》不是没有刊登过有关爱情的文章,但那都是一些青春文学,比较欢快,比较明朗。如此酸涩苦痛,充满暗黑思想的文章,按照杂志社的刊载主题是一定会被刷掉的。既然会被刷掉,那就没必要呈递上去了。
闻妍欣捏着稿纸站在宿舍的阳台上,吹着仲夏夜的暖风,乌黑的秀发飘荡,犹如她的心有些空落落的。不知道是受到这篇文章的影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此刻的心情很不好。文学,特别是像散文这种抒情文学,是一定会反映出作者真实的心理活动的。一个没有体味过何为暗恋,何为酸楚的作者,就算再怎么善用辞藻,玩弄文字,也无法表达出那种真实的情绪。这篇散文能够写得如此刻骨铭心,其作者定然是正在经受着煎熬。或许有着夸大的成分在其中,或许并没有那么的酸楚苦痛,但那种暗恋不敢表达,不敢靠近的自卑心理是一定存在的。
那么,她暗恋的是谁?为何要以男子的口吻来写?如果她是暗恋上了某个男生,那么这篇文章里所表达的情绪就不对头了,不该是那种对女孩子才会有渴望宠爱对方,照顾对方,保护对方的情绪。那么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她暗恋上了某个她。
闻妍欣有些懵,她从未接触过这样禁忌的爱恋,女生也是可以喜欢女生的吗?她不明白,她连喜欢的男生都没有,怎么去理解女生之间的喜欢?所以此刻,站在阳台上的她有些迷茫和慌乱,她想把手里的稿纸给扔掉。可却发现自己挪不动脚步,甚至抬不起手来。
可这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喜欢上了某个女生,她有些愤愤地想道。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稿纸,那上面有着漂亮的钢笔字,那是那个胖女孩写的字,那么清秀隽美的笔迹,可拐角处却那般凌厉如刀,好似她性格之中的别扭与倔强。她不屈,宁折勿弯,想想她的名字,宁尔升,宁愿你独自高高升起,确实带着一种超凡不从众的意味在其中。
唉……
她轻轻叹了口气,走回屋里,从架子上取出一个大大的,四四方方的曲奇盒子,打开盖子,将稿纸放入其中,然后再盖上盖子。她的手附在铁皮盒子上,感受着手底下的冰凉,顿了顿,随即将盒子放回书架上,然后走进了宿舍的卫浴之中。
第二日,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闻妍欣在大操场旁一棵绿荫森森的大树底下找到了热得快厥过去的宁尔升。当然,罗佳佳也在这里,她人瘦体寒,一点也不觉得热,只是皮肤有些黑,不想晒得更黑,所以躲在了这里。
“你的文章被驳回了。”闻妍欣再次端起了女王的架子,居高临下地说道。
“啊……是吗,是吗…”宁尔升无甚反应,瘫坐在草地上好似一头快被蒸熟的母猪。
“所以你必须再交一篇给我,我给你两天时间。”女王不客气地说道。
“哈?不是吧,你就饶了我吧。”听到这句话,宁尔升总算从那半死不活的状态下复活了起来,哀求道。
“这次我给你定主题。”女王不理她,抬头看了看宁尔升靠着的这棵大树,然后说道:
“主题就是这棵樟树,随你发挥,但不能写有关爱情的,就这样。”女王甩了甩乌黑的辫子,然后迈着高傲的小步子离开了。
宁尔升呆滞地望着她的背影,半晌她将目光移向了身后的那颗大樟树。大樟树枝繁叶茂,投下片片阴凉,但此时此刻宁尔升有一种想要把它砍倒的冲动。
罗佳佳同情地拍了拍宁尔升的肩膀,说道:
“好姐们儿,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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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尔升到底还是屈服在了女王的淫…啊不,是王威之下,决定再交一篇稿子给女王。但她觉得既然那篇稿子没有采用,那能不能还给自己,起码她此刻有些后悔把那篇稿子递上去了。当初头脑一热就写了这么一篇酸了吧唧的破文章,如今她自己都臊得慌,恨不得立刻将那篇稿子毁尸灭迹。
不过,在她把新稿子交给女王,并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女王却板着脸说:
“我带你扔了。”
什么?!不是吧,那到底是自己的创作作品啊,说白了再怎么不好也是宁尔升的“孩子”,哪有人商量都不商量一下就把别人亲孩子给扔了的啊。这让宁尔升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