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中。
“你还有心思睡?”无道笑了,“没听见外面的动静吗?”
兰不远凝神一听,果然吵闹得厉害。
“身上那么痛,又和你这个要杀我的人共处一室,我哪还顾得上外面的动静。”她忍不住试探一句。
“……很痛?”无道眸光微暗,语声有些阴冷,“也记在凤倾绝帐上吧。”
他站起身,匆匆出了门。
不多时,又弄了一碗墨绿的药汁替兰不远敷上。
兰不远偷眼望着他专注治伤的侧脸,心想,‘说一句你大发慈悲不杀我了会死吗?!’
“能不能走?再迟可没戏看了。”包扎好伤口后,无道不咸不淡扔过一句话。
兰不远忍不住噗嗤一笑:“你这样的人也爱看戏吗?”
“我这样的人。”无道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兰不远噎了下,心里浮起一丝烦躁。
她坐起来,下床,找鞋。
“衣裳换了。”无道淡声说,“凤倾绝的狗鼻子灵得很。”
他随手从架子上取来一件叠得齐整的白色棉袍。
兰不远打眼一看,正是先前穿过的那一种。
他出去了。
兰不远折腾了半天,总算是脱下那件美丽的蓝裳,打算换了白色棉袍……等一下!背后这个大红圈,还有药人两个大字是怎么一回事?!!
兰不远内心咆哮,脸上流泪。
亏她还美滋滋地觉得这白袍特别适合自己飘然欲仙的气质!
略一思忖,她撇下了药人袍,大大咧咧地取了另一个架子上无道的浅灰色中衣穿上。
质地简直难以言说。兰不远这辈子第一次知道穿上衣裳比不穿衣裳还要更加舒适自在。
满足地叹息一声,她又取下一件黑袍披上。
走到外面被夜风一吹,兰不远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身上满是无道特有的清幽香味。
忽然就有一点点不自在,觉得自己仿佛侵犯了无道。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和当初截堵小师叔、调笑大师兄完全不一样。但究竟哪里不一样,兰不远却说不上来。
无道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看到兰不远穿着他的衣裳,表情轻微地崩塌了一下,声音微哑:“走了。”
他负起手走了出去。
有无道开路,自然无人敢拦。
二人顺利来到了动静颇大的地方——演武场。
而场中的那一幕,却是让迟到的观众看不懂了。
浑身肥肉震颤的花仙真君迈开两条粗短的腿,呼哧呼哧四下乱窜,那只六手六足的“肉蜘蛛”追在他的身后,三个头颅上,六双眼睛赤红滴血,它发出嘶哑恐怖的怪叫,拼命追逐着前方的肉山。
那花仙真君一边逃窜,一边放声学狗叫。
……这是怎么一回事?
视线一转,只见演武场边上,凤倾绝白衣翩翩,右臂死死揽住泪流满面的素卿。她已经把嘴唇咬破了,神情隐隐有些疯狂,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肉蜘蛛”上属于黑肠的那个头颅。
二人身边,站着个身穿莲叶色衣裳的瘦黄青年,一望便是那种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货色,他摇着一把金扇,冲着场内指指点点,时不时大大咧咧拍拍风倾绝的手臂:“绝兄!看起来,你的狗比我的狗要厉害一些啊!哈哈哈哈!”
正是兰不远在马车上听过的那个极阴柔瘆人的声音——被花仙真君叫“爹爹”的那个。
无道看出了她的疑惑,平静地说:“莲君。五花界界主万花王的独子。万花王修为真仙一阶,略逊于凤倾绝。”
兰不远听出了话中的味道,凝眉道:“这就奇了。家中老子修为都没有凤倾绝高,这个莲君凭什么这样肆无忌惮?”
“找到倚仗了吧。”无道垂眸看了看兰不远,“万花王是他娘老子,不是老子。”
兰不远一怔:“那他老子呢?”
“被他娘老子杀夫证道了。”
兰不远有些怪异地看了无道一眼。虽然她觉得有点匪夷所思,但却控制不住自己歪了思绪。
他要杀她……他不会是……?!!
无道的态度本来有些漫不经心,兰不远随口问,他就随口一答。没想到突然接到了兰不远这个怪异的眼神,而他瞬间便领会到了她未说出口的那个意思,顿时嘴角一抽,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
更可恶的是根本无从解释。
毕竟兰不远也不是他的妻,要解释他并不是要杀妻证道,就得先扯到他们两个不是夫妻关系……然而这也不对,即便他们两个是夫妻,他要杀她,也无关什么杀妻证道……这岂不是越描越黑了!
无道默默吞下那口老血,脸上一片黑气。
凤倾绝看到了他。
凤倾绝的脸上依然挂着和煦的微笑,冲着无道点了点头,又偏过头去,低低地对莲君说了几句。
莲君那阴柔的嗓音顿时幽幽地响彻演武场:“星宿师?娘亲当初想见他一见,他还不识好歹!哼,算他命大,否则龙帝爹爹非把他给活撕喽!”
兰不远双手一拍:“你说中了,果然是找到新爹了呢。”
“龙帝?”无道原本黑云弥漫的脸上多了一重凝重,漂亮的眉毛微微拧向眉心。
“是谁?”兰不远好奇地问。
无道轻轻摇了摇头。
凤倾绝道一声失陪,揽着素卿走向无道。
素卿几乎已经无法行走了,双腿僵直地拖在地上,任凤倾绝半搂半抱将她带了过来。
那双秀气的眼睛里满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