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能说什么呢。
不过王巨又补了一句:“陛下,诸公,辽君昏庸,又重用奸臣,因此只是皮毛之患,灾害渡过去,朝廷加强戒备,便会安然无事。”
怎么戒备,王巨也懒得说了。
边军边军!都说了好几遍。
“但主要还是国内,自古以来治国之道,以德化为本,以律法为辅,豪强兼并,为富不仁,光靠强行摊派是不行的。还是要以劝说为主,让他们多行善积德,非是供养菩萨,而是要善待贫困百姓,最少让他们有衣有食,那便不会谋反,国家才能长久,他们子孙才能永享安乐。否则一旦国家大乱,北方又有强敌虎视眈眈。我朝必将迅速灭亡矣。至于这些权贵豪强,同样也会一无所有。故云,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赵顼却摇了摇头。
道理谁都懂,但谁能做到?
“因此要强加宣传,不宣传,不鼓励,如何让这些人自发地去行善?或如文公所说的那样,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什么意思,难道百姓是刍狗?这样的说法一旦形成正统认识,而非是祖宗家法所说的齐人,国家兼并会更严重,权贵更加不会纳税,更加地为富不仁。我朝也会更快地走向灭亡。”
总之,王巨今天所说的这些有点儿得罪人。
不过这些道理得摆出来,遮遮掩掩的,只能更坏。
然而几个人都是苦笑,王巨与文彦博算是杠上了。若是王巨知道程昉因为文彦博率领大臣们所逼,悲愤而死,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呢。
“陛下,一个不会洗脑……宣传的国家,就注定不能成为一个好国家。以前历代的宣传,儒家的三纲尊尊、道家的清静无为、佛家的与世无争来世因果,其实说到底就是愚民之策。这也如同我刚才所说的,一个是堵水,一个是导水。水越堵越高,因此没有其他外因下,因为朝廷长久,人烟稠密,兼并严重,就产生了张角黄巢之流。”
“那个可以说远,再说我朝一个地方。当年王全斌平蜀,因没有约束军士,导致全师雄率领巴蜀旧卒叛乱,后得当地乡绅配合,才平定了这次叛乱。由是太祖皇帝没有将齐民之策向巴蜀推广,何谓齐民之策,不是均分土地财产,而是在律法上大家相齐,主户不能虐待客户,也不得禁锢客户,以便给客户更多的生机。然而巴蜀却不同,主户残忍之极,旁户民不聊生,连唐朝的部曲都不如。由是让王小波与李顺叛乱。最后平叛后,因为许多主户让王小波李顺杀死,并且均分了田产。朝廷也默视了他们两人均分的这些田产,然而过了这么多年,当年那十几个动乱的州军因为这次均分田产,却成了我朝土地矛盾最少的地区。”
“这便是祖宗的睿智,用齐民替代了愚民,用疏导替代了防范。实际就是这样,底层百姓生活之贫困,也非是陛下之所想像的,臣在泉州做得还好吧,一些赤贫的百姓鼓励他们与海商一起去海外,重新谋划一条新的出路。然后就着海上贸易扩大的优势,鼓励百姓多开设作坊,作坊多了,国家就有了商税,也养活了更多的人。然而还是有许多贫困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所以臣以为,陛下当审视真正的祖宗家法,齐民之策。而非是什么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非是与百姓共治天下。一旦后面成为定论,成为国策,成为宣传的对象,国家不久便会亡矣。”
“除了宣传,还有一些政策的落实。其实祖宗说齐人,也非是祖宗首创,而是夫子所说的民不患寡而患不均。比如大海那边的倭国,比如西夏,他们远比我朝贫困,但矛盾激化未必比我朝严重多少。这个均不是均分田地与财产,而是政策上的均。兼并可以,但不可以用高利贷、伪造田券债券去兼并。行商可以,但不是逃避税务去行商。升官可以,造政绩去升官,而非是靠拉帮结伙,互相吹捧去升官。”
“尽量创造一个公平的环境,农民想要多得粮食,就要辛勤地劳动。商贾想要多赚钱帛,就要智慧去获取信息,雨前造舟,旱前造车。读书人想要中进士,只能靠苦读,靠学问中榜。实际穷人未必全是好人,有的人游手好闲,好吃懒做,这样的人贫困了,那是自找的,国家若是去救济,反而助涨了这种不良风气。有的富人主动交纳税赋,造福乡里,救济贫寡,这样的富贾国家就不能打压。这才是真正的齐人。有人说我收买民心,有人说我有政绩,皆错了,微臣无非就是执行了真正的祖宗家法,齐人之道罢了。”
好了,若说俺有野心,是赵匡胤与赵匡义教俺这么做的。若说俺有政绩,那也是赵大赵二的教导之功,与俺无关。
这说法太超前了。
大殿里鸦雀无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然而一个个不得不承认,确实有点道理。
其实愚民好,还是齐人好,无外乎就是让百姓对国家不失望。
只要不失望,那么就不会揭竿起义,国家也就长远了。
那么问题就是如保证百姓不对国家失望了。
其实王巨用意,不过是为他的政治理念披上一层合法的外衣。
王安石动不动说三皇五帝,宋朝有学问人多哪,包括考古学,对一些伪经义的质疑,都是在宋朝产生的。想一想,有多少人完全相信三皇五帝?
于是保守派一些说祖宗家法,好,我们一起说祖宗家法吧。
但王巨只说了一些法,并没有说具体的“术”,未到他上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