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还得追溯到她高热退去,刚刚醒来的时候。
因她落水受了凉,邪风入体,段氏虽极爱这个孙女,但她已然年老,身体欠佳,邬居正和贺氏劝说着不让她来瞧邬八月,段氏也领会得儿子儿媳的好意,倒也没有一意孤行偏要来瞧,便遣了陈嬷嬷代替她来看看邬八月。
刚来到这陌生环境的邬八月自然惶恐至极,陈嬷嬷说什么她都只瞪大了眼睛听,一副茫然的模样。
陈嬷嬷叹息着絮叨了很多,大体离不开“老太太十分关心四姑娘”、“四姑娘要好好将养身体”一类的话。
见邬八月只听不说话,陈嬷嬷只道四姑娘是被惊着了,恐怕还没回过神来,便让朝霞去请了邬居正,好让邬居正再仔细给邬八月瞧瞧。
邬居正和贺氏相携而来。
邬八月自然是已经没事。
邬居正给她把了脉,又下了一副药方子,说她或许是还有些后怕,所以不耐烦和人说话,吩咐让邬八月好好休养。
折腾了半晌,邬八月觉得而有些疲累,便躺着闭眼休息了去。
只是她的精神万分不敢松懈,注意力更是前所未有得专注。
毕竟借尸还魂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仍有两分惊悚残留。
她哪里能放松得下来?
然后她便听到朝霞小声说道:“四姑娘睡了。”
邬居正吩咐道:“你们好好伺候着。”
朝霞和暮霭应了一声,邬居正又对陈嬷嬷道:“嬷嬷回去也劝劝母亲,让她不要心忧。八月的病已经不惊险了,再养伤三两日便又会活蹦乱跳的,到时候母亲少不得还要嫌她黏人黏得烦。”
“四姑娘活泼可爱,老太太怎么会嫌四姑娘烦?”陈嬷嬷笑着应了一声,却是说道:“倒是三姑娘,今儿早晨老太太还提起,说高家二爷也来了清风园伴驾,兰陵侯爷住的南山馆离致爽斋不算远,咱们两家相互之间合该多走动走动,在三姑娘出阁之前先熟悉熟悉未来夫家的人。”
邬居正沉默着没做声,贺氏温温柔柔地笑着说道:“母亲就是喜欢操心,嬷嬷在一边还要多多劝着母亲,别为这些个事儿费了心神。”
陈嬷嬷微微顿了顿,诚恳地道:“二太太,老奴多嘴说句话,还希望二太太不要怪罪。”
“嬷嬷说哪里话,我若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嬷嬷尽管提便是。”贺氏道。
“那老奴就斗胆说了。”陈嬷嬷正了正容,声音微微低了下来:“虽然三姑娘和兰陵侯府的婚事早就已经定下来了,可三姑娘的身份匹配兰陵侯嫡子,到底是欠了那么点儿火候。四姑娘将来出阁,夫家总不能比三姑娘嫁的门第差甚至差得多,少不得还要仰仗婕妤娘娘和兰陵侯府。这门亲事是东府那边儿让给咱们西府的,二太太好强是好事儿,但同东府那头,还是不要闹得太僵的好。对三姑娘,对婕妤娘娘,甚至将来对四姑娘,都不好……”
陈嬷嬷这话说出来显然有些逾越了身份,但贺氏却并没有动怒。
她仍旧是用那种温柔的声音说道:“嬷嬷,从西府接了东府给的这‘好意’起,西府便已经和兰陵侯府、承恩公府还有咱们东府辅国公府成为了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这是毋庸置疑的。我也明白,一切为的不都是婕妤娘娘吗?不过嬷嬷别忘记了,这门亲事不是我们去求来的,而是东府硬塞给我们的,我们没必要做那等承恩的姿态,视东府为恩人。至于兰陵侯府,更加不需要我们去讨好。陵桃将来嫁过去,难道兰陵侯府还会苛待了八抬大轿抬进门去的嫡妻不成?御史可不是只拿俸禄的庸人。至于八月,我不求她也嫁个豪门世家,日子能过得富足、无忧无虑,即便门第低一些又如何?”
邬八月躺在床上仔细地听着,为贺氏最后一句真心替女儿打算的话而感动,也对贺氏那句“一切为的都是婕妤娘娘”而感到疑惑。
她脑子里有原主的记忆,知道这位婕妤娘娘是东府的大姐姐邬陵桐。
可三姐姐的婚事,与大姐姐有什么相干?
邬八月心里暗暗嘀咕,陈嬷嬷已经在那边着急了。
“二太太对婕妤娘娘不也是恭恭敬敬的,若真如了辅国公爷和大老爷的愿,婕妤娘娘能够产下龙嗣,那么……”
“嬷嬷,你僭越了。”
贺氏冷然地提醒了一声,窝在被中的邬八月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
“老奴知错……”陈嬷嬷低首敛目,不敢去看贺氏那双冷清清寒粼粼的眼。
邬居正圆场道:“嬷嬷来这边也耽误了不少时候了,母亲那儿怕是还等着嬷嬷你去伺候着。这里有丫鬟看着,嬷嬷不用担心。”
陈嬷嬷告了罪,福礼离开了。
邬八月听得邬居正同贺氏道:“陈嬷嬷是母亲跟前的老人了,你借陈嬷嬷同母亲透这些话,会不会不大妥当?”
贺氏道:“自从陵桃的婚事定下,母亲便有意要和东府修好。不是我不愿家族和睦,只是,我们何苦去巴结着东府?婕妤娘娘隆宠不衰不假,但她入宫年浅,资历不够,如今也并没有任何好消息,且上面还有皇后娘娘和四皇子……东府打的主意,未免想得太美了些。”
邬八月听到这里便是一惊。
邬居正叹了口气,邬八月听得他道:“我们回去说,别扰了八月休息。”
谈话声渐渐远去了。
邬八月出了一身的冷汗。
怪不得东府和西府一向只是表面上和睦,内里弯弯绕绕的膈应事儿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