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小晰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了。
她只记得自己掉水里了,第一反应是摸摸身上的衣服,发现已经换上了干爽的病号服。巴黎医院给患者穿的衣服都这么浪漫,米色底子印着粉色的花。
鱼小晰下意识打量周遭,这个小病房虽然简单些,倒是干净整洁,看起来仪器什么的非常齐全。她床边没有像很多电视剧里那样多了个输液的架子,抬起手看手背上也并没有针头。连打点滴都不需要的话,那她估计是没什么大碍的。
想到这里,鱼小晰撑着身子坐起来,只觉得浑身沉重,头晕得厉害。她呻吟一声,抬手揉揉额头。
一名护士走进屋来,拿耳枪在她耳朵内试了温度,低头在病历本上抄写着。鱼小晰看她竟然是个亚洲人,但是不确定是否是中国人,决定侥幸一试,就说:“你好呀。”
护士抬眼看看她,继续低头写病例,淡淡回道:“你好。”
运气真是好,竟然真的是自己人,鱼小晰忙问:“请问我几时可以出院?”
护士又抬眼看看她,把病历本合上放到桌上,公事公办地说:“这个你得去问主治医师,我只是一名护士,无法回答你。”
碰了个硬钉子,鱼小晰怔了怔,便低头说了句:“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她自从到了国外,也快习惯了这里的人情世故。老外待陌生人不像中国人那样热情自来熟,都是淡漠的彬彬有礼的。该他做的事情他一定做好,不该做的是一点不会伸手的。
护士转身想走,可犹豫了下又转回身子,问鱼小晰:“你有二十二岁?”
鱼小晰不明所以地望着护士,点点头。护士用怀疑的眼光看了她一会儿,又问:“你知道自己怎么了吗?”
“我只记得是掉进了塞纳河,我不会游泳。”鱼小晰被她搞得有点紧张。
护士走回来,把病历打开递给鱼小晰看,说:“你怀孕了。”
这一个炸雷打得鱼小晰整个人呆了。她看着护士涂着紫红色唇膏的嘴巴一开一合又说了些什么。但是她耳朵里嗡嗡地响,一句也没有听清。护士的嘴巴不动了,鱼小晰又愣愣地看看她手里的病历本,上面一堆法文她也看不懂。
护士见她一副呆傻的模样。顿时有点后悔跟她多说了话,搁下病例便匆匆走了。
鱼小晰捂着小腹坐在床上,脑子里轰轰的只有两个字在回响:怀孕。
她只觉得想哭。
现在的情况还不够乱吗?这个时候把一个小东西送来了!她还是个学生,还没毕业……如果乔阳知道了会怎么做?他会更有理由把她带去伦敦,放在有湖的别墅里养着。直到他结婚又离婚,她才能带着孩子见光……那她对于未来的计划呢?就此归零?
鱼小晰正胡思乱想着,有人走到身边,她扭头去看来人,惶恐的神情还挂在脸上,看到岳烁磊站在床边。他身上穿着半湿的衣服,头发乱七八糟还是半湿,脸色灰败,他们连夜从法兰克福奔到巴黎的时候,通宵没睡他也没像现在这么糟糕过。
鱼小晰的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岳烁磊抬手抓把脑门上的头发,拖过凳子坐在床边。
“你知道了?”他低声问。
“……嗯。”她小声回答。
“身上还难受吗?”他又问。
“我没事……”她低下头,双手盖着小腹。
两人无话。
突然岳烁磊一拳砸在床上,粗口骂了句:“妈的!!!”
鱼小晰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护住小腹往旁边挪了挪,惊慌地望着岳烁磊。
岳烁磊猛地站起身,低着头握着的拳头直发抖,继而大步跑了出去。
望着他的背影,鱼小晰心里倒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岳烁磊对她也是挑不出毛病的好。这次在各国间游荡,他总是先把她安顿好后自己到处跑着办手续。鱼小晰知道岳烁磊这样的人。打小就没受过委屈,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这次倒成了她的仆人,跑前跑后忙得焦头烂额。到了巴黎。他在网上订了酒店,入住后就因为房间采光不好而不满。他让她在房间等着,自己在外面跑了半天才风尘仆仆地回来,得意地笑说找到了满意的房子,带着她结了房费后搬了过去。至于其他吃穿住用方面的鞍前马后更是数不清。
她知道他的心思,却不敢对他说个谢字。因为说了谢,就等于欣然接受,所以她只一直劝他别这么麻烦。
如今她怀了乔阳的孩子,无形中将他的一番苦心全部化去了。
鱼小晰也没法对他说对不起,她跟岳烁磊之间,本就该是陌路人的关系,他不该横掺一脚进到乔阳跟她的这笔烂账里。
他应该回去继续过他逍遥人性的少爷日子。
想到此鱼小晰反而感觉有些安慰,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可对岳烁磊来说却是个好事,她跟乔阳注定是无法在一起的,可就算不跟乔阳在一起,她也没法像岳烁磊希望的那样。
她救不了乔阳,救不了自己,至少希望能让岳烁磊能从这场战役中脱身。
后来一个法国大夫来查房,他们言语不通,鱼小晰问他自己何时可以出院,那大夫理都没理会,写过病历就匆匆走了。那名懂中文的护士再没来过,鱼小晰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觉得很无助。
她不知道岳烁磊还会不会回来,因为她一个人在巴黎无亲无故。她又不希望岳烁磊回来,想他就这样气走了倒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