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偌大的王府之中穿行了好一会儿,姬庆文终于在门子的带领之下,来到了一栋独立小楼门前——这正是秦王世子朱存枢的卧房。
姬庆文见卧房门口站了个小厮,便招呼他过来,问道:“嘿,你小子不好好服侍世子爷,傻愣愣杵在外头做什么?我问你,世子爷是不是在房里头?”
这小厮是朱存枢贴身的小太监,因此同姬庆文也是十分熟悉,忙打个千儿道:“原来是姬少爷来了。世子就在房里头。”
“嗯,那好,我有正经事情找他。你进去通禀一声。”姬庆文说道。
那小太监却是一脸的坏笑,说道:“姬少爷,我们世子爷也在做正经事呢,要是这时候去打扰他,小的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您老行行好,就放过我吧。不过世子爷这正经事,应该也快办完了。”
正说话间,朱存枢的卧房大门忽然缓缓打开,从门内快步走出一个女子。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整理衣服,神色甚是慌张,见到门外站了两个男人,更是羞得满脸通红,赶紧别过脸去,有些仓皇地跑走了。
姬庆文不是笨人,立即猜出小厮口中的“正经事”指的是什么,便大声咳嗽了两声,说道:“世子爷龙精虎猛,艳福不浅啊!”
话音未落,房中便有人答道:“哟,原来是姬兄来了,怎么也不通禀一声,弄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呢!”
随着声音,从卧房内走出一个年纪约有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只见他长得尖嘴猴腮、五短身材,若不是身上有秦王世子的身份,扔到人群里,谁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然而就是这个秦王世子的身份,是让人绝对无法忽视的。
因此作为堂堂一个“有钱人”的姬庆文也只能摆出一副狗腿的样子,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道:“在下听说世子爷在做正经事,不敢打扰啊。这不,我在这儿站了老半天了,也不敢过来敲门。”
好一个“站了老半天了”。
姬庆文这马屁拍得可谓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了,拍得朱存枢喜笑颜看,大笑道:“哈哈哈,姬兄真是客气了,走,我们进屋去谈。”
说着,朱存枢便极客气地将姬庆文请入卧房。
然而经过方才朱存枢的那一番鏖战,这卧房之内已是一片狼藉,又弥漫着一股骚气,让姬庆文刚进门就被熏得退了回来,说道:“这天太热了,屋里闷气,我们还是外面讲好了。”
秦王世子朱存枢本就是个没多大主见的人,想也不想就答应了,选了庭院里头一套有大槐树荫蔽的石桌石墩坐下,又叫下人沏茶泡水,这才又问道:“姬兄找我什么事情到底有什么事情?是不是又想出了什么好玩的门道了?”
姬庆文道:“我今日是找世子爷帮忙来了。那个,今年老爹将议佃的事情,交给我主持,可我听说佃户们要闹事,现在手头人手又不足,想要借世子爷手里几个王府护卫去充充场面……”
“慢,慢,慢。”朱存枢将姬庆文的话打断,问道,“议佃,什么是议佃?你先给我说说清楚。”
姬庆文关爱智障一般的眼神瞪了朱存枢一眼,心想:老子刚刚穿越过来半年不懂也就算了,你堂堂一个藩王世子,活了二十来年了,怎么也不懂议佃这种事情?
然而他今日过来是有求于人,心里这么想,口中却不能这么说,只能将议佃的事情,慢慢向朱存枢解释了一遍。
朱存枢认真听完,沉思着说道:“这些农民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几年收成不好是事实,你们地主稍微减几颗租米也是应当的。”
姬庆文一听就犯了急,说道:“世子爷,话可不是这么讲的。老天爷一视同仁,农民收成不好,地主收成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况且要是我们姬家的地减了租子,那别家肯定也要跟着减租。话说整个西安、整个陕西,谁家的地有秦王府的多呢?难不成也都要减租吗?”
朱存枢听了这话,一拍大腿,立即站了起来,骂道:“果然是些不是抬举的泥腿子。给他们种地,不让他们饿死就不错了,居然还想着减租,真是白日做梦!看我怎么惩治这群刁民!”
果然是屁股决定脑袋,朱存枢一前一后两句话,态度整个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姬庆文只想安安分分做个有钱人,享受太平的日子,因此并不想将事情闹大,便打个圆场,说道:“钱是个好东西,什么人会不喜欢呢?农民也是人,他们想减几颗租子倒也是人之常情。我来找世子爷,其实也就是想要问你借几个护卫,镇镇场子罢了,犯不着跟那些草民大动干戈。”
听了姬庆文的这几句话,朱存枢也忽然想到朝廷对藩王监视得极为严密,要是私自动用王府护卫,同进城议佃的老百姓闹出纠纷来,说不定被几个吃饱了撑着的御史言官高上一状,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到这里,朱存枢立即怂了,说道:“姬兄说得有道理,这些刁民,嘴上说得厉害,心里却都虚得很,吓唬他们两下,也就行了。”
姬庆文过来拜访朱存枢,就是为了做这件事的,便赶紧奉承道:“还是世子爷见识高明、张弛有度。我也就是这个意思,派些兵丁埋伏在请客吃饭的‘老万兴’饭庄左右,他们不闹事便罢,闹起事情来就伏兵四出,吓破他们的胆子。至于挑头的少数几个人,那就一并捉了,送到官府里头,定个煽动刁民造反的罪,也就处置了。世子爷,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