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待用恍然大悟,说:“对呀。这种小杯怎么能让张将军喝个痛快呢?是本府疏忽了。来人,赶快给张将军换大碗来。”大碗换来后。张强有滋有味干了一碗,将空碗一放。向吕大人说了一声请,便提过壶来,自己给自己满满斟了一大碗。朱待用看在眼里,赞在心里:好个爽快的张强,真是一条好汉。便道:
“张将军,本府不止喜欢你的练兵之策,连你喝酒的痛快也喜欢。只是你练兵中的有一点我不懂,倒要讨教。”
张强停下端到嘴边的碗,忙说:“请大人指教。”
朱待用说:“将军每天都要专门对两个水兵进行潜水训练。本府不解是何用意?”
张强莞尔一笑,一口干了满碗酒,然后说:“回禀大人,那两人是末将专门挑来传达信息的。”
朱待用从张强的神态看出此中有深层的谋虑,便问:“传达信息要如此高深的潜水本领,定有特殊的使命。将军有何谋略,本府愿闻其详。”
这一动问,使张强忍不住想起了张顺。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说道:“一连几天。不见张顺的一点消息,想来是凶多吉少了。这次突破元军北面的封锁,我等能成功地到达肇庆,首功当属张顺。此仇不报。我张强有何脸面坐在这里陪大人喝酒?更何况临行之前,赵侯爷有明确交代:打通北面,只是第一步;接着是要打通南面。这是赵侯爷的全面军事计划。末将必须早早着手南边的军事行动。否则。既愧对赵侯爷的恩遇,也对不起张顺的一片忠心。我和张顺也算是生死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i生,但求同年同月同i死。张顺既已为国捐躯。末将苟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听了这番慷慨激昂的话,朱待用深受感动,他说:“将军一片忠义之心,本府深为钦佩。不过将军也不能cao之过急。现在正是不过是小小毛贼sao扰而已,本府最近听说,云南那里才有大事情的发生,将军有的是机会,尽忠有i,讲义有时。若你一片忠义之心在,与本府共守肇庆,戮力保城抗击叛军,以解广州府之危,这就忠义俱在了。”
张强听罢,为难得酒都喝不下去了。他是个忠厚人,受不了人家的一点儿恩宠,对于朱待用的美意,他是不拒绝不行,而拒绝又难以为情。嗫嚅好一会,才说:“大人的美意末将十分感谢,与大人一道守城御敌,也是末将应尽之责。只是赵侯爷有令在先,而打通南边的封锁,也是关乎保卫广州府的大事。何况不重创叛军的实力,这肇庆恐怕也是难于守住的。待末将按赵侯爷的计划击破叛军南面的封锁后,再进肇庆不迟。”
朱待用一听张强说得有理,也就无话可说了,便举杯敬酒道:“本府很佩服将军的深谋远虑。权将这酒当做送将军出征的饯行酒,祝将军大功告成之后,与本府一道来守肇庆。”
“谢大人!末将此行,不成功,则成仁,决不会给大人丢脸!”张强说罢,仰脖干掉满碗酒,起身告辞了。
送走了张强之后,无限感叹的朱待用回到侍妾房里,在品着刚刚纳的宠妾献上的龙井香茶时,心里仍想着刚才张强的话,不由重重叹了一声。
那妾室忙问:“老爷为何兴叹?”
朱待用说:“想起张将军刚才在酒桌上讲的成功成仁的话,觉得大不吉利,恐他此去确也凶多吉少。多好的一员虎将,我真是舍不得他呀,故而兴叹。”
那妾室娇柔地倚在朱待用的怀里,埋怨地说:“不嘛,不让你还惦记着公事嘛!”
朱待用疼爱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逗趣地说:“好、好,我不想公事,只想你这个小狐狸还不行?”
那妾室撒娇地赖在他的怀里,娇声说:“假的假的,骗我的。我都在你身边,还要你想?”
朱待用紧紧搂抱着那妾室,如同搂抱着满世界的馨香,难于言传的甜蜜感沁入骨髓,使他遍体都有一种软酥酥的舒坦。他很自得地想:这才是真的会做人。既讲忠,又讲情;不怠慢皇上,也不清苦自个,这才叫两全其美哩。他又免不了想到张强,又免不了感叹:是个好将才呀,只是太直。直得没一点弯儿。刚易折呀……
就在朱待用搂着那妾室发着他有关人生的感慨的时候,张强正借着月瘦、黝黑的年轻人。带着张强交给他们的蜡书,将要使出可以数i入水不食用的绝技。泅水去送密信给另外一个主将范虎。这是一封请求范虎出兵支持夹击叛军的信。
张强对这封信寄予极大的希望。他想,只要范虎同意发兵,赵庸大人的计划就可顺利实现。几天之后,两位信使居然顺利地回来了,而且还带回范虎的回信。回信中居然慷慨同意发兵五千,并约定将这五千人驻扎在靠近肇庆的三水,只待张强一发起进攻,即出击夹攻。这回信好叫张强高兴,以为可以更沉重地给叛军以打击。连朱待用也激动了好一阵。觉得有范虎出兵夹击,胜利或可在望,这场仗就可以提前结束了,省得整天提心吊胆的。
在朱待用的同意下,张强准备出兵了。这天,他集合自己的部众,作出发前的检验。待部众一一登舟后,发现缺少一个人,而这个人正是前几天触犯军规遭到杖笞处罚的。
虽说张强平时粗拉拉的。但常常粗中有细。这个突然失踪的部属,引起了他的疑惑。他想,此人莫非是对杖笞不满而逃走的?这决不是一般的逃走。朝廷军纪森严,岂能是说不见就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