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朱标连着问候几句,都不见回答。自顾在那里喃喃自语。一点也没有担心对太子殿下的不敬,秦王次妃邓氏暗自垂泪,秦王朱樉的两个幼子不过十余岁的年纪,被母亲硬按在地上跪着,茫然无措的脸上充满惧意。
真的使人看者伤心、闻者落泪。连陪同太子殿下一起前来的驸马都尉庞煌、傅友德、冯胜等人,脸上都露出不忍之色。
原来叱咤风云的西北藩王,现在竟然落得个这般田地。秦王次妃邓氏盈盈拜倒,奏道:“太子殿下,王爷戎马半生,现在猛然空闲下来,难免会有所不适,还望皇上恩准王爷还转陕西,哪怕做一马前卒,那种西北边塞上的风光或许可以使王爷恢复神智也不一定…….。”
但是这件事情,哪里是太子朱标能够做主的。那还要看父皇的心思,目前朱樉摆脱不了嫌疑,或者说是父皇不想让他摆脱嫌疑,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看者面无表情的朱樉,心里叹了口气。摇摇头,道:“王弟如此,孤王更是不能任由离去。否则,天下人都要说皇家薄情了,孤王会召集天下名医,一定将王弟治愈后,届时二弟要去哪里,孤王绝不阻拦。”
太子朱标边这么说,那边便有有心人偷眼扫视着朱樉的反应,但是后者却是连停顿表情的意思都没有,更不要说其他反应了。
过不多久,太子朱标趁机又赐给秦王府一些侍女、太监。然后随即就离开了。
第二天,《大明周报》详细的报道了秦王朱樉现在的情况,甚至将朱樉病时的神态和一举一动都描述的十分详尽。当然,朱元璋看到报纸之后因此也暴怒了一场,说是秦王府上下泄露皇室丑闻,借此机会,几乎又将秦王府上下换了一遍,加强保险系数。
这一天清晨,虽说南京如火炉,但是早晚、午间的温差已经很大,加上香气袭人的桂花味道,方孝孺伸个懒腰,走进院子,朝霞正逐渐散去,一缕暖阳射进花园之中,桂花树上的露水正滴滴答答而落,正是一片宁逸舒和之象。
方孝孺近来心情大好。几次长谈后,皇上对他的人品学问十分赞赏,已命其参预机要国政。其时大明朝开国未久,朱元璋信奉要以猛治国,虽颇有成效,但杀戮过多,对此正值要大加杀戮之事,皇帝便想着手改革官制,效法史书上的三代贤王,打造出一个政治清明、朝野和睦的太平盛世来。
方孝孺儒学大宗,博古通今,虽然为人正直不阿,但那个读书人骨子里面朝思暮想的不是做个佐相之才。
经过一番问对,朱元璋显得对方孝孺十分满意,便将改制一事郑重托付给他,命其总揽全局。方孝孺学通古今,自是一身抱负,以经济天下为己任;如今遇得明主,将国家根本之事交付于他,他又怎能不感激涕零,拼死报效?一连数月,每日起早贪黑,遍览古籍,为改制一事呕心沥血。经过连番辛苦,其心中对此事已有了些眉目,不日即将具本奏上。他相信,只要按照自己所想,逐步妥善实行,大明天下必然会海晏河清,太平万年!
早餐前,循例有家丁送上今日的《大明周报》,当看到秦王朱樉病重的消息,方孝孺眉头不由一皱,以他的才能,马上就能猜出是朝廷内部有人授意发布的,否则,以黄子澄的胆量,以《大明周报》去年所受到的责罚,万万不敢论及藩王诸事的。
更何况牵涉手握重兵的塞王,虽然秦王久居京师,但是随着世子朱尚炳回到陕西,所有权柄又基本上回到了皇族手中,虽然皇上派遣吴巨接受了一部分,却只是九牛一毛而已,他已经看出了这个开国皇上的心思,原先刻意封藩,而如今面对着自己老去,有些存心想将诸藩王的兵权一点点的削去,就如同利刀割肉般,一层层削去后再做打算。
但是如此暴露宗室藩王的丑事,达到打击的目的,终非仁君所为,在方孝孺的心目中,以仁义统治天下,才是王者之道。
“王道如砥,本乎人情,出乎礼义。”
朝廷用类似阴谋的手段达到玷污藩王之目的,始终为方孝孺不喜,沉思片刻。回到书房中,将自己苦思的改制奏折放在一边,重新摊开一张雪白的宣纸,凝思了片刻,沾了沾端砚上已经磨好的墨汁,写道:
“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
这是孟子的仁政思想,被历代帝王所倡导,但几乎没有一个能达到的,而方孝孺用这句话作为拟写奏折的开端,就是准备暗中规劝皇帝。仁政以民为本,佐以光明正大,万万不可落了下乘。
方孝孺虽然为人正直,甚至有些迂腐,但绝对不死板,看出了皇上的意思。但也不会公开说出来,只能希望能够在事态没有恶化前,规劝皇上回到王道正途。
几乎在方孝孺提笔写奏折的同时。大明周报总编纂黄子澄敲开了姚广孝说在的半山园大门,因为正值休沐时间,所以黄子澄才如此有空,才想起了昔日驸马都尉说器重的姚广孝,如今姚广孝隐然已经是在京师除了庞煌之下的人物,而自己却还是大明周报总编纂,心里难免有些着急,但是看到周报之后,那颗心不禁又蠢蠢欲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