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升的遣词用语虽然极其礼貌,神色却不容拒绝。方明谦默然点头首肯,交代亲卫们不必紧张,而且有些意味深长的望了皇帝派给他的那几个亲卫一眼,随明升一起朝着港口最热闹的中心步行了片刻。他一边盯着明升宽广的背影,一边转过了几个转角,终于来到一间由褪色红砖所砌成之房子。
房子内部相当的潮湿。虽然窗户都开着,但是却无半点风吹进来。在踏入室内的同时,方明谦的额头和脖子就立刻有些发粘。眉头不由皱了一下,他到不担心明升会怎么着,既然皇上已经猜测出那边的人肯定会来找自己,那么出于什么目的也就昭然若揭了。
果然,有个白须飘飘的老僧,转过门边的屏风后,就出现在方明谦眼前,不由一愣,忙举手一辑,道:“原来大师亲自来了,请恕末将未能远迎。”
明升此时已经退在一边,无暇和尚用眼睛扫了满身戎装的方明谦一眼,叹了一口气,对于其的道歉好像没有听到一样,有些苦意的问道:“皇上有什么话要对老衲说?”
在小屋内,无疑是一个十分尴尬的组合,三十多年前,有个自称汉高祖同乡的人,同样的遭受暴政迫害,同样的遇到诸侯的割据,又同样的建立了一个新的王朝,所不同的,汉高祖所建的大汉帝国,而他的同乡叫朱元璋,建立的是大明王朝。
他们有惊人的相似,推翻了暴虐的政权,自己建立了王朝,站起来了,注定了许多割据势力的无奈,汉高祖的站起,彻底使春秋战国的贵族们失去了希望,直至慢慢消亡,而朱元璋的站起。同样的让许多英雄迟暮,直至夕阳断肠。
将鞑子驱逐出中原,然后大家都开始了统一大业,朱元璋以应天为中心。慢慢的清除了长江上游的陈友谅,长江下游的张士诚,东南的方国珍,南方的陈友定。还有在西南的明玉珍和大理段氏。
经过十六年的征战讨伐,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驱逐胡虏,恢复中华”,从一个横笛牛背的牧童、小行僧,成为明朝的开国皇帝。
但这些是建立在多少人的失落之上,在这间小屋中,无暇和尚是陈友谅的旧部。明升是明玉珍的儿子,而方明谦是方国珍的侄子。也算是代表了昔日曾经的辉煌。也代表了三种结局,流亡、流放和归降。当然还有第四种结局,就是死亡,诸如张士诚全家的覆灭。
在历史的车轮下。谁不躲开,都逃不过被碾碎的命运。但是还有人在努力挣扎着。
方明谦默默地望着无暇和尚,那硬绑绑、紧绷的情绪,似乎无声无息地从他宽广的背上剥落了下来。一种从生命痛苦中解放之表情浮现在无暇的脸庞之上。
“前辈料事如神,末将在此守候,的确是皇上有话要对前辈说!”方明谦终于回答了无暇和尚的问题,脸上同样释然下来。他不止一次的见过无暇和尚,对于这次的任务也有些把握,但是他真的不希望见到这位前辈。只能又话无话的说着:“这也是晚辈能和大师得以见面之理由。”
“不想见的,总是会见得到。”
说出了这句既带讽刺又充满真情的话,无暇和尚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老衲这么大的年纪,不知见过多少所谓的忠臣义士平白赴死。数都数不清了。什么赤诚终究会得到回报,根本就是虚言嘛!”
他转向默默无言的方明谦,继续说道:
“当然,要是本人心满意足的话,那样又何妨呢?我自己就从未想过要得到任何的结果。只是。实在太累了。也懒了,恐怕更是命不长已。所以不得不再为身后事筹谋一下。”
无暇和尚方才从身形上一点也不像是个八十三岁的老人,但是从啰嗦的言谈中,将其真实年龄又暴露无疑,在那里左右言语半晌后,终于又将话回到主题上,重新问道:“皇上有什么话要对老衲说?”
“其实有些话晚辈也是不懂的,只好依葫芦画瓢,将皇上的话原封奉上。”方明谦犹豫了一下,他那里是不懂,只是不愿意懂而已。迟疑了片刻,沉声道:
“皇上口谕:无暇大师的心思朕已经知道了,无需筹谋,让小维回来吧。”
张定边无语,转头看看在一旁的明升,出神的望着窗外的砖墙,忽然悠悠的说了一句:“小维,已经回去了!!”
方明谦正在见张定边和明升的时候,在遥远的京师内,同样有人问朱标道:“皇上圣明,但老夫不明白,皇上怎么知道那张定边如何的想法?”
问话的人是冯胜,但却不是在皇城之内,此时他正和傅友德两人,漫步在玄武湖畔。
住在玄武湖畔的傅友德,突然迎来了冯胜的拜访,免不了一番应酬的忙碌。现在终于不用避嫌了,先皇驾崩后,他们也正式的退居幕后,任凭新皇拿来做教官和参谋使用,不再领兵,也就不担心皇上猜忌,所以两人倒是经常见面。
前几天奉召见驾,但是有些事情不明白,既然皇上允许他们两人商议,免不了要来叙旧。就是那些心里有些事情想不透,他们和张定边在几十年前就已经交战,但是还看不透其真实的想法,皇上为什么那么肯定呢?
整整一天呆在房里商议军情的二人,觉得屋里有点闷,想到外面散散步。住在这以湖色闻名的地区,他他们已经有很久没有仔细观赏了。
沿着一条小石路走出不远,便是玄武湖。这时夕阳西落,将一片灿烂的金光洒在湖面上,初春的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