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皇帝没能站在他这一边,王振就浑身不舒坦,与眼前的局面越发的看不明白,要百官这点动静他倒也不惧,他担心的是皇帝的心思,随着皇帝日益长大,这心思也越来越深沉,早没了往日看一眼就能看到的简单了,随着他的年纪大他发现和皇帝、内阁的这帮大臣周旋,渐渐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许多时候,他需要徐朗在一旁为自己剥去云雾才能看得明白,就今日这事儿,他的全部权力和本事,都来自皇帝,有皇帝在,他无往而不利,任平外面那帮言官如何折腾,他也丝毫布局,前面的十年早已证明了这个道理,无论是他勾结内外官僚,擅作威福。在京城东造豪华府第,大兴土木;逐杀正直官员。还是利用手中权力,一面结党营私,大力提拔那些溜须拍马、谄媚逢迎之徒从来都没有人敢个不字,辉煌的时候哪怕是杨峥这些当世最有权势,最聪明的人都仰之鼻息,更别这帮不入流的言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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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他,皇帝称他为先生,公卿大臣呼他翁父,争相攀附,无人敢与他抗衡,之所以如此,只因他身后站着皇帝,虽然皇帝还是孩子,但这个孩子是九五之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拥有了他就等于拥有了一切,任何的争斗,任何大人物人物,并没有谁怕谁的问题,正真让人害怕的是权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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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才是决定一切的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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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权势他拥有了十年,十年来,他威风八面,不可一世,高高在上无所不能,如今皇帝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他老了,早也不是皇上口中的先生,百官争相攀附的瓮父,而是一个人人可以喊打的丧家之犬。巨大的落差让他心头很明白,这一切全都是因皇帝的态度。现在皇上虽没要办他,但态度已经给了百官,所以百官才敢如此胡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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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作为,他面临的结局会更惨。皇宫能把人捧上,也能把人拉下地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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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入地狱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凌驾一切的权势之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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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振沉『吟』了许久,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放下来,这事儿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当真要去这么做又是另一方景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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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打探清楚了!”王振眯着双眼轻声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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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早就入了书房的曹吉祥听了这话颔了颔首道:“这事儿其实用不着看咱也能看出一二来,老祖宗您想啊,十年前您老掌权的时候,这帮言官那个敢个不字,就是内阁首辅也是闭口不言,可如今您老再看看这帮狗东西,个个都拼了命的弹劾咱们,都这会儿了他们还不放过,还有六部的各大衙门也是频频寻咱们的麻烦,这个咱们司礼监贪了多少银子,另一个咱们违反了那个礼仪,就连工部那个自家的衙门也敢跳出来参了咱们一本,搁在往日他们哪有这个胆子,如今倒是胆子大了,当然是有人在背后撑腰了,可整座皇宫咱们掌握的东厂与锦衣卫,老祖宗您又握着披红之权,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个人除了是皇上,奴婢还真想不出谁来呢,皇上都动手了,咱们再不动手,只有挨刀子的份儿了。就算皇上还顾念着当年的那点情谊,可咱们这些年做的这些事,那一件不是得罪文官的,当真没了权势,老祖宗以为外面的那帮挨千刀的会放过我们,老祖宗的,杀气人比边疆的粗人还要狠,咱们骑在他们的头上拉屎拉『尿』这么多年了,除了一直折磨下去,别无他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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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振背负着双手来回走动了几步,好一会儿才道:”皇上还没动静,咱们就这么张惶失措,未免太急切了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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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吉祥道:”奴婢读书少,但有一个道理奴婢是明白的,在宫里先下手的从来都是胜利者,后下手的从来都是失败者,你看那些后宫的妃子,为了权势,那个早早就为自己谋划,而那些不知下手的下场有几个是好的,远的不,就那郭妃,年纪轻轻就香消玉焚了,老祖宗谋划这么多年,难道也想学那郭妃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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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振叹了声,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似想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起,但有一点他是看得明白了,曹吉祥急切的模样其实就是表示宫中所有太监此时此刻的心情,他们表现得这么热切,并非真的在意自己的权势,而是自己一旦被外面的这帮言官打压下去,那么就意味着太监这个庞大的群体从此再没有昔日的辉煌,所以他们急切的改变眼前的局面,哪怕改变不了,也要维持局面不变,而有能耐做到这一切的就是他王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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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了这儿,王振心头涌出几分落寞来,这份落寞并非是他的权势受到了威胁,而是来自这帮太监的言辞与期望,他忽然发现原来这帮与自己有同样身份的人,对于他并非如他们口中的那样忠臣,一旦权势地位受到了威胁,他们第一个想到了依旧是自己的生死而不是他的生死,他生也好,死也罢,其实与他们而言并无多大的差别,若是有另外一个人能取代他的地位,他相信这帮人定会拍手叫好。此时此刻,他在明白百官的依附,太监的阿谀奉承,并非全都出自真心,甚至对于他这个饶敬重也只是停留在表面上,他们真正敬畏的,阿谀的是权势,他王振能一步登、权倾朝野靠的是皇帝的信任,而不是他的本事,一旦这权势没有了,他王振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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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王振真的是个普通人么?“王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