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份合同码得整整齐齐,格式规整,内容精炼,树林里的夜风将纸张吹得噼啪作响。
谢义闷声笑了,笑声从胸腔中呛出来,在这样一个肃杀的深山老林里,显得极其瘆人。
许久之后,谢义才止住笑,淡声要求道:“把我儿子放走,不然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签字。”
微光下,杜远的脸有些僵硬,面色阴晴不定。他能保持镇定,他的手下早已忍得不耐烦了,上来扯过谢义,左右开弓,“啪啪”扇了谢义两巴掌。
“远哥是敬重你,给你留个颜面,跟你商量,别给脸不要脸!”
谢义猛地扭头,眼神冰冷地盯着他。这种小角色,放在平时,就是跟自己搭话的机会都不会有。如今虎落平阳,真是一条狗都会跑来踩上两脚。
谢义平日里积威深重,被权集一方的龙头大腕这样盯着,那名手下还真有些发憷。身后的人看不到谢义的目光,见他愣着,一脚踹在谢义背上,谢义不提防,扑倒在地。身后那人抬脚踩住谢义完好的右手,抽出匕首,猛地将谢义的手钉在地上。
尽管谢义性格刚毅,锥骨的疼痛也不是一个年近五十的人受得住的。他“啊”地惨呼一声,汗水直接就滴到了地面上。身后那群人很是享受地纷纷笑了起来。
那人拔出匕首,谢义的两只手都已经用不了力,用胳膊支撑着自己起来。
打着手电的人也不思其职了,所有人都围了上来,黑暗中只听见杜远悠悠的声音:“当心点,留着他的右手,他还要在文件上签字呢。”
手下应着声,围着谢义开始下狠手。所谓狠手就是在不伤害性命的大前提下,让他最痛苦,最受折磨,发出最悦耳的惨叫声。
-
就像是在经历一场场噩梦,把他这半辈子加诸在别人身上的痛苦全都让他尝了一遍。谢义不停地听到有人在问:“签不签?”、“签不签?”。
他一次次地拒绝着。
到最后,已经没有人在问他了。他本能地在惨叫着,在回答着。
-
或许是他的叫声太过惨烈,折磨的时间太过持久,久到树林里突兀地闪现出一点零星的亮光。杜远警觉性高,最先察觉到,他立刻示意众人停手,一时间,密林里安静得只剩下谢义沉重的喘气声。
杜远仔细打量着那个方向,脸色有些难看,问身旁手下:“这附近还有其他人?”
手下也有些发懵,支支吾吾着说不清楚。
他答不上来,但那不加掩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已经替他做出了回答。
出现在众人眼里的是一个年轻少年,穿着白衬衫、休闲裤,一手抓着挂在肩上的单肩背包,另一手举着手电,由于是背光,他的面容有些晦暗看不清晰。
他用手电照了照站着的那群人,又在瘫在地上的谢义身上打量了半晌。虽然谢义被折磨得半死不活,只剩下半口气,但他心里却凭空升出一个古怪的念头,他感觉到那个少年是在确认自己的死活。这样想着,他勉强动了动,以证明自己是个活的。
少年移开了手电,光源指向半空中,轻声质疑:“你们是怎么闯到这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