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错人?
何为,杀错人?
众人僵住,屋中霎时沉寂,正如前半夜。
梁宜贞近前两步,脚步每一声细响,便牵动人心揪紧一分。
她直视郑氏:
“你大概做梦也想不到,那日门外并非蒋盈。”
身子前倾:
“是。我。”
惊惶、不解、恐惧杂糅一团。郑氏原本就痛苦的脸显得更加狰狞。
怎么会?
怎会是她?
“就是我!”梁宜贞道,“那枚雀头竹簪,是蒋盈为了冤枉我放我身上。谁知阴差阳错,无意间落在了二婶母那里。”
众人愣然,一时反应不过来。
就连鄢凌波与苏敬亭亦添了几分诧异。
这么说,蒋小姐算自作自受,还是无辜枉死?
郑氏瞪大眼,哑口无言。
冒了恁大风险,正是为了掩盖懿德公主之死。如今兜转一圈,反倒自己暴露了?!
思及懿德公主,墓中那具绝美的尸身便出现在梁宜贞脑中。生命诚可贵,不该失去得不明不白。
她紧绷着唇,目光变得悲愤而强硬:
“要我说,还是你自己说?”
郑氏目光闪烁:
“我不知你要说什么。我没骗……”
“为何杀我母亲?”梁宜贞蓦然打断。
死寂,无声。
屋中从来没这般过,除了呼吸,便是心跳。
所有人的心绪像绷在一根弦上,似乎稍微一弹,便可崩断。
苏敬亭眸子一沉:
“收监再审吧。”
“怕是不妥。”鄢凌波上前一步。
他言语温和,在眼下的境况中亦能不急不躁,莫名叫人安心。
他又道:
“此时夜深,依照国法,总要天亮才能圣堂。但事关重大,丝毫闪失不得。收押后半夜,等郑氏编胡话么?”
梁宜贞一愣,回头看他。
想不到,凌波哥还深谙律法啊?如此面面俱到,看来,三年做到川宁首富也不是没道理的。
“敬亭少爷,在下有个拙见,不知可愿一听?”鄢凌波依旧彬彬有礼。
苏敬亭蹙了蹙眉,犹疑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转半刻:
“请讲。”
鄢凌波先让人捆了郑氏,又打发了闲杂人等,屋中本就安静,此时更添一分神秘。
他方道:
“晋阳侯夫人身份尊贵,不如请她坐镇,咱们当即审了,明早将供词交往府衙。倒也…省些麻烦。”
吓!
这是要……私设公堂!
梁宜贞倒吸一口气。凌波哥胆子不小啊,还当着苏敬亭的面!他可是大理寺的人!
不过……
她脑中一闪。正因苏敬亭那样的身份,有他在,便是有了大理寺的耳朵,便不能算私设公堂。难怪凌波哥要问他一问。
苏敬亭沉吟半刻,拇指摩挲扇骨。说到底,这样的事他是要担责任的。
“是他的意思?”他问。
鄢凌波颔首。
苏敬亭默了一瞬:
“好。”
梁宜贞蹙眉。
郑氏手握毒药被抓个正着,蒋盈之思是如何也躲不过的,况且她自己还认了。
要审的,自然是懿德公主之死。
可听二人言语,怕郑氏有时间编口供不过是敷衍的说辞。真正怕的,似乎是在公堂上审出点别的。
那是什么呢?
“他”…又是谁?
梁宜贞深吸一口气。秘密…这个晋阳侯府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
一夜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二房、三房早已惊动。
梁南淮赶到老夫人处时,梁宜萱与梁南清正被一排官兵拦着不让进。
二人讪讪回首,恰见着面目慌张的梁南淮,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尤其梁宜萱,惯了的奚落他。真到了能狠狠奚落之时,反倒说不出口。她只看了梁南淮一眼,又别过头,张望老夫人的正堂。
灯火通明,在漆黑的夜里显得突兀。
老夫人端坐上位,垂眸睨着跪得歪斜郑氏。适才让人送了药,她的过敏之症显然好了许多。
梁宜贞靠着薛氏,陪坐于下手方,像个受惊的孩子。薛氏轻轻搂着她,安抚的话也不敢多说。
因为堂中的氛围,着实太压抑了。
没人说话,都在等第一声开口。
苏敬亭扫了一圈,清了清嗓:
“忙碌一夜,倒有些乏了。”
老夫人使了个眼色,刘嬷嬷忙上前,恭敬道:
“敬亭少爷往后堂歇息片时吧,请随老奴来。”
苏敬亭遂颔首去了。
梁宜贞的目光却一直跟随,直到他消失不见。
有秘密。
不能让苏敬亭知晓的秘密。
不过,苏敬亭也很知趣,竟自己寻借口离开了。是不想晋阳侯府的浑水?还是说,信任那个“他”?
又过了半晌,老夫人才悠悠开口。
她呷一口茶:
“你受谁指使?”
梁宜贞一怔。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通常情况下,不是该先问如何杀人,为何杀人么?老夫人这样问,显然早认定郑氏是凶手。
郑氏扯嘴笑了笑,人之将死,大抵也没什么畏惧了。
她道:
“**。”
“**?”老夫人也笑了,“我倒要听听,是什么了不得的**,值得残害两条人命。”
两条?
郑氏一慌,一瞬跪直:
“我说过,公主之死与我无关!至于蒋小姐,真是忽来的恩怨。”
“还要狡辩?!”梁宜贞怒道。
若非薛氏拉着,她早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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