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周敏与段云睿都不愿分离,可日影总会西斜。周敏望着西窗外橘色的夕阳,眼里蓄满了泪水。她站起身,微笑着与段云睿道别,眼中模糊成了一片。忽然又俯下身子,深深的在段云睿唇上印了下去。不待段云睿反应过来,转身快步走出房去,与林高洁一道离开了定国公府。
在回家的马车上,周敏一路默默流泪,总也似流不尽。看的黄桃与白梨亦是心中凄凉难耐。
皇帝原拟于端阳次日邀段云睿入颐苑一道踢蹴鞠,结果杜淑妃因未能出席端午宴心中不快,怪在皇帝头上,闹得皇帝心焦。
这样规格的宴席,循例只皇后能随皇帝出席,却也没有明文规定其余妃子不能出席。那日杜淑妃找上皇后,要求出席。皇后难以决断,去请皇帝示下。
结果皇帝正与段云睿饮酒,未问备悉,只让皇后全权处理。皇后便遵旧例,未安排杜淑妃入席。杜淑妃自觉失了面子,又奈何皇后不得,这气就撒到了皇帝头上。
皇帝打叠起千般小意陪罪,那杜淑妃也非蠢人,懂得见好就收,两人才重归于好。皇帝得闲后派人去召段云睿,才知他已受伤。只得吩咐太医尽心诊治,赐了诸般珍贵药材,叫段云睿安心养伤。
岂知杜淑妃又因选秀之**近,心里不高兴。皇帝无法,将选秀之事全权交予杜淑妃打理,以示自己绝无喜新厌旧之意。杜淑妃这才回嗔作喜。
在往后的岁月里,周敏每次想起入宫前那一段日子,都觉心痛难禁。
那段时光中,周敏每日浑浑噩噩,以泪洗面。她与段云睿只能书信往来。她写给段云睿的每一封信,都由真情与谎言混杂而成。常因泪水染湿了信笺,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写。
周敏反反复复修改她写与段云睿的诀别信。心中有千言万语,临到下笔,却觉每一个字都有千钧重。写了撕,撕了写,不论她如何写都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
一日夜里,周敏将黄桃和白梨召来面前说道:“入宫在即,我已决定带父亲指来的入诗、入画随侍。桌上有两匣子金银珠宝,够你们一世之用,且拿去分了。等我进了宫,父亲便会去官府销了你们的奴籍。到时你们自寻一户好人家嫁了,自在过日子。也不枉你们服侍我一场。”
黄桃和白梨听了,齐齐跪下哀求道:“我与白梨姐商定好了,愿终身服侍小姐!小姐去哪,我们便去哪!请小姐成全!”
周敏道:“你们且起来!后宫不是寻常地方,我实不忍心拖累了你们。”
白梨坚决的说道:“小姐不答应,我们便不起来。小姐也说那后宫非是善地,我和黄桃如何放心得下!我们只是丫鬟,不顶用,但至少能陪小姐说说话,解解闷。”
周敏叹了口气,知道不答应她们,这事就没完。当下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便允了你们。桌上的钱物,你们明日带回家中去,与家人好生相处一日。这一旦入了宫,想要出来也不能够啦!”
黄桃和白梨这才起身,也不推脱,将匣子收了。自去收拾周敏要带进宫中之物。
这一天清早段云睿从睡梦中醒来,心里涌起一股莫名悲伤的感觉,似有若无却不断如缕。这一日阳光异常明亮,如有实质,从东窗照进来。段云睿坐于床上望着在那一道光柱中飞舞的尘埃,只顾发呆。
雪燕带着丫鬟服侍他洗漱了,梳头束发,传来早点。段云睿摇了摇头,说吃不下。
岳夫人每日来段云睿房中探望,这一天她来得特别的早。母子俩说着话,段云睿觉得岳夫人今日神色比往日有所不同,具体却说不上来。
正说着,玉奴送进来一封信。岳夫人见了,顿时紧张了起来。对一个随身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出去了。段云睿脸上却荡起了笑意。完全没有注意到岳夫人正如临大敌也似盯着那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金花信笺。
段云睿如往常一样缓缓拆开了信来看,信笺飘溢出熟悉的幽香,那是周敏身上的气息。下一刻,段云睿如遭雷击似的整个人都僵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信上那短短几句话,脸色剧变,接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往后便倒,竟昏死了过去。手中仍紧紧抓着粘满了斑斑点点殷红鲜血的金花笺。
岳夫人早有心里准备,仍吓得浑身哆嗦,扑上去哭喊了起来。房中众丫鬟更是慌了手脚,没头苍蝇般乱撞。有那胆小的也跟着哭了起来。好在早先离去的那个丫鬟很快便将一位太医请了来。
定国公与老夫人闻讯赶来时,那太医已将段云睿救醒了过来。只是段云睿睁大了双眼,眼神涣散,一张脸白得不似活人,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情状十分骇人。岳夫人已哭得泪人儿一般。
那太医姓张,是府上相熟的,给段云睿施过针后,叹了口气道:“夫人莫急,二郎是气急攻心,血不归经,待小可开得几贴安神汤服下,慢慢就好了。”
定国公闻言喝道:“都别哭了!老二媳妇,这到底怎么回事?!”
岳夫人忙止住眼泪,着人随张太医去到外间开方拿药,又将下人都遣至屋外,这才将周敏与段云睿之事说了。
老太太道:“这周家小娘子倒是个人物。只可惜……”说时望着床上仍神智迷糊的段云睿,深深的叹了口气。
定国公想起觉远禅师对周敏批的命,对岳夫人说道:“她是个有大造化的女子。今日入了宫去,十有八九会被选为宫妃。睿儿纵有不甘,也只得认命。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