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起,卓轩外出晨练,回来后发觉士子全离开客栈赶考去了,客栈内显得异常冷清。
他突然意识到当初选择入住青云客栈并不是一个好主意,考生都去了礼部贡院,自己独守客栈九天,这期间根本就没机会与他们交流。
百无聊赖之下,找到店家,说要进柯潜的房间读书,好在柯潜临行前没忘给店家到招呼,店家问明卓轩的姓氏后,瞧瞧他的模样,就让人打开柯潜的房间,准卓轩入内。
虚掩上房门,在书案边入座,瞥见十余本读书札记装订成册,码成厚厚的一摞,卓轩拿起最上面的一册,仔细阅读起来。
此册是关于《论语》的札记,上面逐句给出了对论语的解读,还旁注有心得体会,有了这些札记,再结合朱熹的《四书集注》,潜心揣摩,应该能准确理解《四书》的微言大义。
卓轩很想知道柯潜对孔子那句备受后人诟病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是如何解读的,就快速翻看册页。
嘿,找到了!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朱子有注:此小人亦谓仆隶下人也,君子之于臣妾,庄以莅之,慈以畜之,则无二者之患矣。”
这里,柯潜完全遵循了朱熹的解读,认为女子是指妾,小人是指仆人,君子对于仆妾,要以庒警的姿态与他们相处,以慈爱之心畜养他们,如此就不会有“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这两患了。
按照朱熹的解读,孔子此番话是在探讨关于如何“齐家”的问题,因为女子与小人最难养,所以能处理好与他们的关系,齐家就不成问题了。
卓轩无从知晓《论语》记录的孔子原话是否有漏掉的部分,也无从知晓孔子的本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明代儒学就是按照朱熹的集注解读孔子的原话的。
而在卓轩所处的另一个时代,许多国学大师给出了各种标新立异的解读,有“文明断代”之嫌。
“饱读圣贤书后,万一幸运的回归另一个时代,我说不定能成为国学大师,嘿嘿!”
脑中闪过此念,卓轩读书的yù_wàng就更强烈了,想到读四书与经史非一朝一夕之功,就撇下札记,转而翻阅柯潜的制义文及其收藏的时文。
昨天柯潜许诺以书稿相赠,卓轩却不便当即取走,珍贵的书稿大可做传家之用,至少,要等柯潜挑出几份精品压箱后,卓轩才能厚着脸皮将其余的书稿拿走。
信手拿起一份书稿,是关于《论语》中“百姓足,君孰与不足”这段话的制义文,不知是否出于柯潜之手。
“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
盖君之富,藏于民者也,民既富矣,君岂有独贫之理哉?有若深言君民一体之意,以告哀公······
阖闾之内,乃积乃仓,而所谓仰事抚育者无忧矣;田野之间,如茨如梁,而所谓养生送死者无憾矣······”
仗着此世宿主的儒学底子,卓轩勉强能读懂该文。
这是一篇典型的八股文,有些地方用的是骈文格式,其思想深度,用词之精妙,显示出作者深厚的功力,作者绝对不是二十岁以下的年少士子。
卓轩不禁暗中掂量起来:自己想要写出如此高质量的制义文,仅仅寒窗苦读三五载是肯定做不到的。
接下来,他摒弃一切杂念,又仔细阅读了数篇制义文,试图通过自己的专注,让灵魂走进明代士子的精神世界,并与之形成共振共鸣。
与士子们截然不同的是,他年虽少,却拥有士子无法相比的丰富阅历,逃过难,狩过猎,屡次亲眼目睹山河破碎,生灵涂炭的场景,后来披坚执锐,与鞑子展开殊死较量,入京后经商,看多了世间百态······
这样的经历让他很难在思想上与士子们完全形成共鸣。
他以为,日后入学就读,除了铸就不俗的儒学造诣,写得一手漂亮的好文章之外,还要针对大明的时弊,从儒学之外寻找更加对症的策略,不会抛弃以鬼谷子为代表的纵横家的学说,甚至有可能拾起法家思想,兼收并蓄,采百家之长。
汉代的贾谊、晁错应该是具有法家思想的人物,敢于直面大汉的各种积弊,敢于无情的揭丑,并为了消除积弊进行不懈探索与抗争,他们个人的命运是悲惨的,但大汉是幸运的,最终实现了真正的强大。
当然,卓轩不会愚蠢的试图参政议政,他只想在风云莫测的世道中,做一个明白人,这对经商而言,大有裨益。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名脸上蒙着纱巾,身着褙子的女子进了房间。
“哥······啊,原来是你?”声音很轻,细如蚊吟。
她应该是柯潜的妹妹。
迅速确认了这一点,卓轩起身道:“我获柯兄准允,来此读书。”
卓轩仔细看了看,想透过纱巾看清她的面容,这番努力自然是徒劳的。
她的腰身纤细,身姿曼妙,却以纱巾蒙面,显而易见,在住有一大帮男子的客栈内,她出行时非常小心,任何时候都不愿让人瞧见她的真容。
嗯,多半是个闺阁女子!
卓轩还想与她攀谈几句,却见她急急的退出门外,带上房门,接下来,对面响起急促的开门声。
“砰!”关门时她似乎用足了十成劲力,随即传来一阵猛插门栓的声音。
我有那么猥琐吗?
凭那句“原来是你?”卓轩可以判断出,那日柯潜的妹妹肯定在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