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修长、骨节清秀——这是亨特·海因里希的手,看起来就像一位吟游诗人。
此时这双手正在兴奋地揉搓着身前小山一般成堆的筹码——他大致在心底估计了一下,这次赢取的雷尔至少在六百枚以上。换句话说,在刚刚过去的那一个钟头里,他是这张牌桌之前唯一的赢家。
老佣兵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亨特·海因里希穿着一件破旧的灰色礼服外套,上头有如抽象画的样子很难看出原本的真正颜色,无数的污渍和斑点叠在一起,比起酒馆里的一块抹布并没有好上多少。
亨特转过了脑袋,老佣兵的手劲很大,他已经感到手腕有些暗暗发疼了——不过因为赌场内这样的状况时有发生,亨特并不担心,他看到了好几个魁梧壮硕的男子正在朝着他走来。
也是朝着这位老佣兵走来。
那老家伙正在怀疑他出千使诈,并且将这一怀疑付诸了行动——这位老佣兵在银叶小镇的赌场里完全属于一张生面孔,而亨特·海因里希常常在赌场里头活动,从来都没有因为出千或诈术而被人当场抓获。
没有证据,就什么也干不了——
这张椭圆形长桌之前的动静很快吸引了赌场内所有人的注意,也包括之前牌桌上那位来自科萨的商人和另一位客人,甚至有些正在进行的赌局也已暂时停了下来,数十双眼睛望着这里,仿佛等待着一出好戏的上演。
亨特试图晃动手臂,可惜礼服袖子下的手腕在老佣兵手中纹丝不动,那双粗糙、满是褶皱的手像是一把牢靠的铁钳,让他丝毫无法动弹。
他抬头盯着那个老家伙的眼睛——目光很平静,平静得根本就不像一位刚刚大败亏输完的赌徒。
“老先生,你是在怀疑我使诈吗?抱歉,我真的没有。一直获胜只是我今天的手气还不错,这是天意的安排,命运女神艾露贝亚也许突然之间爱上我了……”
“海因里希先生。”
老佣兵开口喊道,他的声音很冷,冷得就像一块寒窖里的冰——亨特·海因里希看到这位陌生人突然喊出他的名字,并且语气就像旧识一般,他不由愣住了。
这时赌场里那几名身材魁梧的男子已经围了上来。
他们是这儿的守卫,通常情况下,负责摆平在此闹事的客人。事实上他们平时的工作很轻松,因为大多数来到这儿的人都知道,这座赌场的老板是罗尔斯先生。
而且税务官科尔大人在这里头也有不少的份额。
没有人敢于在此撒泼闹事,就连那些习惯于飞扬跋扈的佣兵也不敢——银叶小镇上的治安所就在对面的街道,只需要一个招呼,那些治安所的士兵们就会飞快地赶了过来。
看来老佣兵根本不了解这些事情——“赌场无父子”,这儿从来都不讲究尊老爱幼之类的所谓美德,那几名男子站在老佣兵的身前,其中一个披着黑色皮马甲的男人皱起眉头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先生。”
按照赌场的惯例,如果客人抓到使诈出千者,他们将会毫不客气的切掉那个家伙一只手掌——但是亨特·海因里希在银叶小镇却是一个例外,到了现在,当地人很少和他坐在同一张赌桌之上,而他的获胜总是那么理所当然,那些毫不知情的外来者常常在他手中吃下了大亏。
“我找他有些事情。”
老佣兵依然没有松开那只抓在亨特袖子上的手,他环视了一圈身边的壮硕男子——他的身形瘦削,就像一株失去滋养的枯树,这些人差不多个个都比他显得孔武有力。
“是吗?”
“黑马甲”忽然露出了冷笑,在赌场里强行带走客人,并不符合应有的规矩——亨特·海因里希出色的赌技本不应当受到赌场的欢迎,但是他却很识趣,每一次赢钱之后,总是忘不了给看场的这些兄弟们一些好处。
这些好处,往往是一大把沉甸甸的雷尔。
亨特明白“独食不肥”这个道理——今天又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赌场里的人已经决定出手对他进行庇护了。他放弃了之前的挣扎和言语,扭头开始默默看着长桌上的筹码。
“我家大人正在找你,‘灰鹫’,海因里希先生。”
老佣兵看似并不在意身边的男子,他对着亨特继续说道。
“啊?灰鹫?我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名号了,是不是因为天天有肉吃?”
亨特顿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用一种夸张的语气配合面部表情说道,赌场里的客人听到这番话后轰然大笑,有人还竖起指头吹响了口哨。
“老先生,请不要干扰赌场的正常营业,要不然你会有很大的麻烦。”
“黑马甲”作出了警告。
“多大的麻烦?”
老佣兵抬头,言辞之间毫不退让,他的一双眼睛陡然精光四射睁了开来——“黑马甲”仿佛感觉身边的空气突然变得一片冰凉,这也许是一种错觉,但是真实的感受却正在他的心头猛然滋生。
强!很强!
“黑马甲”有着就职初阶的实力,但是在这位老佣兵面前,却好像遇上猛虎的羊羔一般,他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但是嘴巴上仍旧没有表现出怯懦。
“通知治安所。”
他对着身边的同伴喊道。
“别——”
亨特急忙喊道,他的手腕仍然紧紧握在老佣兵的手中,但是整个人的身体如同一条灵活的游蛇,不知怎么就顺利站了起来。
“好吧,等我兑换一下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