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奕等了十几秒,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没有让他坐下,然后喊了另外一个学生起来回答。
林明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脑中的思虑却是不知道想到了哪儿。
窗外习习清风拂过他的留海,乱了本就没有型的头发。林明的眼里没有一点聚焦,只是平视着前面一排同学,但眼中好像并没有在看他们。他有些迷茫,刚刚重生回到高中时代,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点点打算,他依然觉得自己好像活在梦里。
梦是假的。
可现在的一切,是真的。
林明的脑子有些弄不清楚这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他环顾四周一圈,有些人他得皱着眉头想才能想起来,有些人还算熟悉,更多的,是连名字都想不起来的同学。
高中三年同窗,其实也敌不过十几年岁月迁变。除了少数几个偶尔还保持联系的好友,他甚至都想不起来现在的同桌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姓曾?”林明低头看了眼那个认真听课的同桌。
李奕实行换组制度,每个月会进行随机换组,所以同桌每个月都会变一次,这实在是大大增加了林明的回忆难度。
“叮铃铃!~”
恍惚间,下课铃声响起来。
李奕一点下课的意思都没有,足足拖堂了八九分钟,直到下节课老师走到门口,他才心满意足离开。
同学们也早就习惯了,好整以暇等着下节课到来。
林明麻木地坐下,像个被发条控制的玩偶一样,脑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就像是迷路的幼犬,一头闯入一个陌生的世界。哪怕这个世界对于他的曾经来说,似乎是最熟悉的地方。可他仍然觉得很不舒服,原本的生活过得虽然不如意,但就这样走了接近三十年,总归是习以为常。
于是忽如其来的变化,令他有些不知所措,也令他对眼下与未来充满了迷茫。是顺着原本的人生轨迹就这样走下去,还是利用对未来的道路蹒跚摸索,他的脑子陷入了一片混乱。
林明从小到大都不算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对未来没有规划,对人生顺其自然。这使得在这场变故当中,哪怕重生的狂喜,也被眼下的迷茫给取代。
于是,他看向窗外开始发呆。还记得初中时候他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发呆。
傍晚。
云城五月的六点钟没有一丝天黑的迹象,只有天边的晚霞在告诉人们,夜晚即将到来。
随着最后一节课宣布放学,同学们一个个如脱缰的野马一样离开教室。住校生去食堂吃饭,走读生则放学回家。林明是走读生,晚上不需要上晚自习,机械般的站起来,然后走出教室,看着天边的晚霞,脑中没有半点思绪。
四中校外车水马龙,接学生的家长,路过的车辆,熙熙攘攘挤在这条老街区的小巷子里。云城虽然是南方大省的一座省城,但经济在这个年代还不能算腾飞,再过几年,待更南的几个沿海发达省份富裕起来后,云城才会后来居上,成为南方经济腾飞的大城市。不过即便如此,四中外面也到处都是车辆。大部分的学生都是坐公交车回家,林明则是例外,因为他家离四中不是很远,大概20分钟走路路程,穿过十几条老街区小巷就到了,所以他平时都会走路回家。
按照记忆里的路线,林明穿过几条巷子,来到了平安街口。再过十几年,平安街附近的老街区都会被囊进市中心范围,唯有平安街因为是民国时代残存下来的老街,有很多古建筑而被保留下来,成为热闹非凡的旅游胜地。
零二年的平安街远没有十几年后这么热闹,拐过街角,有不少老云城人在街口乘凉,在这个广场舞还没流行的年代,这些祖祖辈辈住在这里的老街坊平时最爱的娱乐活动,就是在街口牌坊附近的空地上组团下象棋或者打麻将打牌。
街口牌坊附近种满了参天大树,有一颗老树直径两米,需要五个人合抱才能围起来。据说这棵树已经有了六百多年历史,十几年后被政府部门用栏杆围起来,怕游客对它进行破坏。随着平安街愈发成为云城地标性旅游胜地,这棵树也被冠上了姻缘树的名头。有老街坊在树附近做起了卖姻缘牌的生意,每天卖给来这里游玩的情侣成百上千幅。累得街道的清洁人员每天从这颗老树上取下来几十斤的小木牌,对于老云城人来说,亦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
此时的老树尚没有被圈起来,那树下正有一个人,婷婷而立,巧笑顾盼地看向林明。
那是个极美丽的少女,短发齐眉,耳朵从头发里露出半边,脸蛋吹弹可破,像是一个童话里的精灵。林明看到她有些发愣,不知不觉,记忆中的那个乖巧少女的形象瞬间跃动出来,不知不觉,眼角一滴泪水滑下。
安然皱着眉头,歪着脑袋看向林明,走了过去,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林明看着她,眼泪和鼻涕像是要一起流下来,然后用校服擦了擦泪水,将校服脱下来,穿着那件雪白的衬衫,露出自己最帅气的模样。眼里噙着泪花,笑着说。
“安然,不如我们重头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