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艰难的爬起来,狠狠的看了雪言和她身后的柳无痕一眼,随即转过身,双手扶着周边的树木,踉踉跄跄向着无忧城的方向颠跛而去。
“为什么要放了他,”柳无痕的声音冷冷的在身后响起。
雪言郁郁的吐了口气,幽幽的说:“杀了他,那么叶家就真的坐实了叛国的罪名,我不能这么做。”
说完,雪言转过头来看着柳无痕,说道:“你们赶快回去浔国吧,这里还是处于忧都境内,追兵肯定就在后面。”
柳无痕皱下眉头,“那你呢?”
“我要回去,”她沉声说,带着一丝沧桑感。
“什么,”他眼里晃过担忧,心切的说:“这个时候你回去必死无疑,刚才那样的情况你没见到吗,一个小小的少将都能指挥士兵杀你了,你还是跟我走吧。”
雪言仰起脸来,长叹了一声,说道:“我也很想跟你走,但是我不能,我还有事要办。”
就在这时,只听得嗖的一声锐响,一只弩箭破空而来,流星般闪动着摄人的寒芒,精准无比的朝雪言和柳无痕二人如流星激射而来,二人眼明手快,一起奋力一跃,身手灵活的跳下马来,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地上。
箭后有一身影快步如箭,跃步跟在箭的后面,待雪言反应过来,那身影已经站在自己身旁,右手持匕首抵在她的脖颈上,左手狠狠抓住她的臂膀,按住她的肩胛骨,一点也不能动弹与挣扎。
雪言挑着眉梢,抬眼一看,眸色大惊,居然是雪鸢师父!
没想到,她最信赖的一个人,居然拿着刀顶着她的脖子。
“瑶瑶!”柳无痕目赤欲裂,惊呼一声,看着持住雪言的面具女人,目光喷火,直欲焚人。
风清轩在一旁也是惊讶无比,目光若寒星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雪鸢姑娘瞥了二人一眼,低下眉头,垂下眸子,眼神冷淡的看着雪言,心寒的说道:“雪言,你让我对你太失望了,叶家百年威名,就这样毁在了你的手里,还背了叛国的罪名,你让叶家列祖列宗蒙羞,你爹娘若是在九泉之下知道你这样做了,绝不会认你这个女儿。”
这些话就像带有尖刀棱角的鞭子,在鞭打她的心,鞭子上的尖刀棱角随着鞭子的挥打在她心口上划了一道又一道,拉扯她的心,仿佛在将她的心脏一点一点的剖开。
她虽然不是叶雪言,但是叶家却因她而毁,良心告诉她这个责任她要背负,绝不能一走了之。
可此时,面对雪鸢姑娘的指责和怒骂,她也只能淡淡的说:“对不起,我别无选择。”
“你有,”阴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让她有些战栗起来。
雪鸢姑娘狠狠盯着面前的这两个人,那双眼睛犹如嗜血怪兽的凌厉,引诱着说:“只要你把他俩杀了,取下二人首级,回漠殇殿向君上负荆请罪,那么你的罪名就洗脱了,叶家也会和以前一样,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不,”雪鸢姑娘话还没说完,她就大声的说了这个字,声音是那么的清晰有力,冷冽的狂风也无法吹散,态度是那么的坚硬。
这一声让柳无痕既温暖又感动,情深义重的看着她,此刻已不再需要更多的语言,两人一眼便已意会对方的情意。
冷风吹来,雪鸢姑娘眼神突然有些冷寂,随即有刀锋一般的锋芒闪过,像是凌厉的箭,她定定的看着雪言,不眨眼,不说话。
风在她们之间吹过,冰冷的,带着夜色的凄寒。
过了很久,她却温和了下来,轻笑了一声,随即说道:“雪言,爱真的会让人变疯吗?”声音低沉,气息阴寒,好似万古坚冰,欲将周遭的空气齐齐冻结。
眼泪一行行的从面具下的眼里涌出,没有声音,就那么无声的滑落,滚过她瘦瘦的脸孔,滑过尖尖的下巴,冷风吹过来,像是薄薄的刀子,那么疼。
那把冒着寒光的匕首从她的脖子上缓缓下落,迈出沉重的脚步,发出低沉的声音,掩饰不了心中的哀愁,她恍惚的走了。
在这一件事情上,她本就没对雪言抱多大希望,可是尽管这样,当雪言毫不犹豫的说了一个“不”字之后,这一声铿锵的声音刺破漆黑的天幕,但也刺痛了她的心。
雪言看着雪鸢姑娘渐行渐远的落寞而又失望的身影,深深的灼伤了她的心,她不明白,她最后所说的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这张森冷的的面具之下,隐藏了太多的东西,那么深,好似千丈深潭,水光幽幽,无从探知。而也就是在刚才,这个女人的心扉稍稍打开了那么一瞬,浅浅的露出她曾经的影子。
“瑶瑶,”柳无痕上去欲想安慰她。
雪言却突然转过头来,看向柳无痕清澈的眉眼,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你我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起走了这一段路就已经够了,现在我要肩负起我身上的责任。”
说完,她爬上了马背,双手抓住马缰,挺胸昂首,颇有一副女将的威势,低眸看着柳无痕,淡淡的说:“我要走了,前路难测,你多加保重。”
语调低沉,带着所有的关心,随即调转马头,扬鞭而去。
柳无痕站在地上,沉默不语。
黑夜无光,漫天风雪之中,雪言孤身单骑,渐渐隐没在风雪之中。
柳无痕陡然反应过来,向前跑了几步,却终是徒劳,大呼了一声“瑶瑶……”
声音穿透风雪,在茫茫夜色中纷飞回荡。
夜,还远远没有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