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约好的,郝府请庄叔颐一家人去做客的日子。说老实话,像他们这般做了亲家还如此生疏不来往的恐怕也是少见。
庄叔颐穿了一袭粉衣,被装扮得十分娇俏可人。她挽着阿娘的手走上台阶时,还有些失神,差点被绊倒了。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了。我看你是不摔一次不甘心是不是?”柳椒瑛一边训着话,一边心疼地抓紧她的手,生怕她真的摔倒了。
“我哪有。明明是台阶的错。”庄叔颐笑着撒娇。她心里正存了事情,自然是注意不集中了。她还想着阿年说的计划呢。
虽然说好了,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揭穿他们的真面目,但是要怎么做呢?庄叔颐只知道,如果今天不成功,恐怕以后也难有机会了。
阿年今天一定会有所行动的,只是庄叔颐的心很是有些忐忑。会不会成功呢?成功了之后又会怎么样?庄叔颐都不敢去想失败这两个字。
今日宴席上的都是好东西,什么燕窝鸡丝汤、海参烩猪筋、鲍鱼烩珍珠菜、鱼翅螃蟹羹、鱼肚煨火腿、鲫鱼烩熊掌……什么贵上什么。
用的还是内馔九碗,果食五盘,蒸食七盘,蔬菜四碟,这规格是当年文进士的恩荣宴、武进士的会武宴才有的光景了。
但是庄叔颐那是一点滋味也没能尝出来,她机械化地咀嚼着自己碗里的东西,一心只想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榴榴,这些东西你还吃得惯吗?”郝太太笑着叫丫鬟给她布菜。“多吃些,你看你这么瘦。”
庄叔颐只好一脸茫然地点头。她这也叫瘦吗?虽然和郝太太那丰腴的身材相比,她确实是差了一点,但是对于和她同龄的姑娘们,她可是壮实了不止一点。
“她呀,一点也不挑食。”柳椒瑛不动声色地展示庄叔颐的优点。虽然孩子是郝家自己求的,但是以后既然是婆家了,自然还是要多多留下好印象才行。
双方家长那是一顿相互吹捧。庄叔颐坐在席上,简直难以下咽。这也太尴尬了。阿娘和郝太太口中的人根本不是她,就是九天仙女下凡八成也没这么好。
“我们榴榴脾气好。就是从小娇惯了,喜欢读书。”柳椒瑛笑着说。
“那感情好啊。我就喜欢娇滴滴的小姑娘。我们家这个简直就是窜天猴,没一刻安静的。喜欢读书也好。若是以后还想读书,我们家也是不反对的。现在是民国了。这点子自由还是有的。”
郝太太这保证叫柳椒瑛不由地眼前一亮。这一句保证,虽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实现,但是肯说出来就说明比平常的人家要开明些了。
说实话,柳椒瑛真的担心极了。她前头那个闺女就是太好了,才会被那样的破烂户给折磨的。若是这一个还受这番苦楚,恐怕便是挖了她的心肝了。
“这真是太好了。”柳椒瑛举起杯子,说。“就冲您这句话,我们就该喝一杯。”
“好啊。大妹子,我就喜欢你这爽快劲。”郝太太本就是农户出生,和那大家出生的扭捏性子全然不同,她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就喜欢直来直去。
两个人说得真投机还是假投机不论,反正场面一片和乐融融。
正在此时,外头传来了嘈杂的喊叫声。
郝军长不耐烦地冲着副官喊。“出去看看,闹个什么劲,不知道我这里来了贵客吗?叫他们都滚滚滚。”
副官领命,出去不过片刻,便连脚步慌乱地冲了回来,大声道。“大帅,您快出去看看,是少爷的院子起火了。”
“什么!”郝军长还没反应,郝太太站起来便跑。众人随即跟了上去。
庄叔颐心想,来了。
“少爷呢?”郝太太望着烟雾滚滚,火光不断的院子,高声大喊道。“快去搬水啊。我的天哪!我的儿啊。”
喊罢撸起袖子,抢了一桶水便要往里冲。还是郝军长用了全力才将她拦下来的。“你添什么乱啊。你要是进去,他们要是分了心,儿子少了一根头发都算你的。”
“呸,没良心的东西。这儿子是老娘十月怀胎生的,你个龟孙子就出了……”郝太太这骂起人来,立时便叫柳椒瑛脸色大变,赶紧捂住自家宝贝女儿的耳朵。
真是暴发户就是暴发户。再多的绫罗绸缎也掩盖不了他们的本质。这也是当众可以说的话吗?一想到自家女儿要嫁到这样的人家来,柳椒瑛臊得恨不能钻进地底去。
庄叔颐却无心管这些杂事。她一边想着阿年的计划,一边又不忍地担忧起郝博文的安危来。扬波说她是个傻子,那还真是半点没有说错。
都到了这紧要关头,对方还是坑了她的家伙,她竟也圣母心泛滥,担忧起人家来。可不是有病吗?没病的人可做不出这样烂好心的事来。
只是性命攸关,确也是一件大事。毕竟人一旦死了,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一副棺材板子,一块刻了字的石碑罢了。
火势越来越大。
连柳椒瑛耐不住了。这郝博文要是真的死在里面,她女儿可不就是要守活寡。这不行。她焦急地踮起脚去看。
里头乱糟糟的,便是出入灭火的都被熏了个黑漆漆的装扮,再加上不少逃出来的人,根本看不出谁是谁来。
“是少爷啊!”不知是哪个下人喊出这一声的,众人皆顺着声响看去。那角落里,狼狈不堪地坐在那里喘息的,可不就是郝博文嘛。
众人皆是松了口气。
这郝家可就这一个少爷,要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