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来。”柳椒瑛一把将他拽起来。“你给我起来。”
扬波竟没想到,自己的力气会不如一介妇人。
“你以为你只是随便说几句话,我就会答应你吗?别蠢了。那是我最宝贝的女儿,那是为了我死了两次的人,那是我的命啊。你如今说的话,若是我不看着,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背信弃义!我怎么知道你不会伤害我的榴榴!”
柳椒瑛怒不可歇地大吼道。
“你知道。我不会伤害她的。从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我会永远爱她,我会永远保护她。因为我只有她一个人。今生今世都只可能爱她一个。”
扬波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柄刀剑,刺入柳椒瑛和庄世侨的心。
是的,眼前这个青年从来不曾伤害过榴榴,一直带给榴榴痛苦的人是他们。
柳椒瑛被巨大的悲痛所袭倒,几近晕厥。她心中的那道伤疤从来就没有好过。当她第一次察觉,自己对这个女儿有多冷酷无情的那一刻,这道伤疤就开始滴血了。
她的命啊,她的榴榴一直都不敢相信做母亲的爱着她。为什么?如果不是她从前的行为伤透了那孩子的心,那个孩子怎会如此想呢。
她拼命地想要弥补,但是怎么也不可能将旧日时光里的所有都补回来了。在那个孩子求救的时候,伸出手将那孩子护住的人,不是她,不是她这个做娘的。
是眼前这个青年。
从前她做的不对,如今她做的难道是对的吗?为了所谓的名誉,为了所谓的面子,她想的真的是为了榴榴好吗?还是一如既往地在伤害榴榴呢?
柳椒瑛望着扬波,心如刀绞。
她那被泪水模糊的视野里看见的并非是一个高大的青年,而是血泊中相互依靠着的一对孩童。
她的榴榴坐在血泊里,抱紧了眼前的这个孩子,哭得撕心裂肺。扬波对榴榴有多么重要,已经不需要任何语言来描述了。
那是两根相互缠绕的藤蔓,依靠着才能存活,失去任何一个,另一个都会倒下。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扬波,在榴榴心里的那个位置。
“我问你,你真的爱她?愿意用一切护住她,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和痛苦吗?你告诉我,你真的能让她一辈子幸福吗?阿年。”
“我会的。”扬波斩钉截铁地回答。
“夫人,你。”庄世侨刚开口,便被打断了。
“闭嘴。庄越皋,我告诉你,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比我宝贝女儿的幸福更重要。除非我死了,否则,谁也不要想再伤害她。”
庄世侨咽下了自己其他的话语,只剩下一句。“我当然也希望榴榴幸福。”
柳椒瑛转过头,抓住扬波的领子,恶狠狠地说道。
“你听着,若是你做不到,若是我的榴榴受了半点委屈,不管天涯海角,我必定会把她夺回来的。我柳椒瑛说到做到。你听清楚了吗?郑扬波。”
“我听清楚了。永远也不会有那一天的,太太。”扬波任由她揪住自己的领子,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然后便是哭声了,屋内是无法抑制的痛哭,而屋外则是沉默无声地泪流。
庄叔颐捂住自己的嘴,不让任何的声音透露出去,泪水却毫不留情地诉说着她的心。她蜷缩在地上,死死地抓住地上的一块石头,直至尖锐的那一头划开她的手掌,她也不曾松开。
她果然是最愚蠢的那一个。
阿娘……
庄叔颐不敢全然睁开眼,只好像瞎子一般摸索着,在朦胧的世界里,一点一点挪回去了。她明明还在哭,满脸的泪痕,哭得像花猫,可是她的嘴角已然笑起来了。
她是被爱着的。
她所爱的人正爱着她,这世上不会有比现在更美妙的时刻了。
哪怕这一刻要她死,她也不会有任何的遗憾,也不会有任何的痛苦。因为怀抱着爱的她,不惧怕任何东西了,哪怕是死亡。
庄叔颐爬上了小树屋,抱着扬波遗留的那件外衣,笑着做了一场美梦。这一次的梦里,她像从前的每一天一样生活,和阿爹阿娘撒娇,和阿年到处玩耍。
她还梦见那一夜的月光,凝聚在她手中那块小小的石头中,闪闪发光,如同坐在对面的青年的眼睛。
永宁江今夜依然在她的梦里欢快地流淌着。
然而梦醒的那一刻,终究是要到来的。庄叔颐多希望将时间延缓,让痛苦和悲伤不要来得太快。虽然绝望已不会再来。
“榴榴,你果然在这里。”扬波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刹那。庄叔颐知道,梦醒的时刻到了。
她收起自己的傻笑,转过头去,用尽自己的全力抑制住心中的狂喜,平淡地回答道。“是啊,除了这里,我哪也去不了。”
“怎么会呢?天高海阔,你可以去任何你喜欢的地方。只要是你想去的,我都会带你去的。榴榴,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去看看这个世界。”
扬波已经压不住他嘴角的笑意了。他谋划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刻。他会将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她,而她只会有他一个人。不会再有任何东西插在他们之间了。
他可以独占她了。
扬波向着庄叔颐伸出手,雀跃地等待着。
他知道,她不会拒绝,她也不可能会拒绝。因为她爱他,因为现在她只能爱他一个了。他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这一刻,她没有任何别的选择。她也不会有别的选择。
“对不起。我不愿意。”庄叔颐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