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居兰山陵园,这里是全燕京去世人口注册最少的陵园。
不仅是因为他莫名极高的价格,更主要的是他离市区太近了。
近到甚至能听到永安门早晨六点时军人们高唱的国歌。
而在这其中,有一片园地却是被许多“奇怪”的碑墓占据了,这些奇怪的大理石碑大多无字。
即使有字,那些名字却也像是后来人为刻上去的,歪七扭八,极为生硬。
陈炎蹲在一座空墓碑前,手里拿着石头,细心的在碑上摹刻。
“这个是我队里的班长,三个月前索马里的一座下属市发生了叛乱,在那里为我挡下了一发口径14毫米的流弹。”
“这是我们的医师,他总比我们这些战斗人员还喜欢冲在前线,有次他在冲去搬运倒在前面的伤员时,被炸断了腿,然后再也没走出那座城市。”
“这是个妹子,也是个女流氓,很喜欢冲男生澡堂,但那时我们发现她时她却光着身子,舌头被自己咬断,流血而亡···”
陈炎每说一个人,就往一个碑上刻一个名字,然后点一根烟放在碑前。
他的语气无比平淡,甚至还带着比起平时微浅的笑容,但在一旁的萧衍雪眼里,却看到难以言喻的认真,温柔。
以及…刻骨的哀伤。
她明白,眼前的男人,也许只有在这里,才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而本应该能看到这样的他的人,却都已经死了。
将最后一个名字刻下,陈炎站起身。
他对着稍远处的大片墓碑敬礼,那是在这次东非行动前死去的战友。
再做完这一切后,他转身向着远处走去。
萧衍雪踏着小碎步跟上,紧跟在他身后大约两个自己身高的地方。
“炎王利剑隶属于普通军队编制外,队员大多是孤儿,再或者是与家庭失去联系的人。”
“我们一同上战场,也互相是对方的刻墓人”
“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成为最后的刻墓人。”
萧衍雪看着眼前男子傲然却也萧瑟的背影,只觉得胸闷鼻酸。
他的语气依然平淡,但萧衍雪注意到了他死死攥紧以至于发白的双手。
自己的自卑、渺小、惭愧,在这一刻无限被放大,只觉得一阵无力,嘴巴像被堵塞住一样,说不出半点安慰的话。
先前还在疯狂猜疑对方过去的自己。
先前还在埋怨对方那样决绝转身的自己。
先前还在为他担心却也为他委屈的自己。
太差劲了。
不知觉间,她跟着他来到了陵园较为偏僻的一隅。
这里距离最近的碑林也有很远的距离。
这儿很安静,很适合疲累的行者于此小小的休息,也已经听不到永安门的国歌声。
陈炎拨开垂于眼前的柳叶,顺带将一路上的枯叶败枝踢到一旁。
“很久不见了,最近有天天睡懒觉吗。”陈炎点了根烟叼在嘴里,笑着对眼前的景象说道。
语气亲昵随意,但萧衍雪知道这不是对她说的。
一片绿草红花间,有一座孤坟直直的立在那里。
陈小夭之墓。
和之前的几个墓碑一样,也是很明显的外行手刻。
但不同的是,那几字更加的歪扭凌乱,甚至有明显的抹擦重刻的痕迹。
字迹已经深入石中,很难想象那人刻了多少次才把这几个字完整的刻下。
很难想象,那人是怀着怎样的痛苦心情,才刻下了这人的名字。
他温柔的轻抚碑上的名字,同时向着萧衍雪说道。
“一九年东非小国密思比亚发现了大量镭矿,引起了日美等国的觊觎,在国外组织的煽动下,这个国家发起了政变。”
“为了让这批镭不落入危险组织手里,我和她也被派去了密思比亚。”
“而在密思比亚军事冲突中,那座城市化为了火海,她把我扛出了出来,自己却再没能站起来。”
说完这句话,陈炎仰起头看向远处的天空。
乌云开始侵蚀不远处的天空,隐约有细雨开始落下。
眼泪从萧衍雪的眼睛连成串般流下。
直觉间,她仿佛已经对墓碑的主人有了答案。
“她是我的儿时玩伴,从小照顾我生活的人,我的老师,我的妹妹··我的爱人。”陈炎在说出最后的字眼时声音已经带上了沉重的哭腔。
萧衍雪捂住嘴,她怕哭的太大声会惊扰到眼前的二人。
但陈炎却再压抑不住,他大喊,他声嘶力竭。
“外面的所有人,都有自己走上这条路的理由,对国家的热爱,对人民的责任。”
“可是她不是!她走上这条路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我!那就是我啊!”
“明明比我小却是从来都是照顾我,我要进军队她背着包就跟着我走,明明不会合群还要装做很适应的样子。”
“永远是那么努力···她明明很累了,却还是一直走一直走,把我带出了火城。”
陈炎跪坐在地上,脑袋狠狠的砸在地上,带出点点血迹。
“就是那样的她,我却亲手扔掉了她的尸体,只为了我们能在敌人的追击下逃脱。”
“我连她最后的东西,也没能带回来,也没能带回来啊啊!”
他不甘,他自责,他感到羞愧。
他大哭,像是又回到了一年前亲手刻下她名字的瞬间。
萧衍雪上前抱住他。
“不!你带回来了,她一直在你心里,你带回来了!”萧衍雪大声哭喊。
雨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