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灭自己的身体,才是比任何武器,都要可怕的武器。
但是如果这把刀,握在明手里,那就不同。
不知道从哪里刮进一股微风,撩起黑色的丝幕。
柔软轻薄的丝幕,像女人的一抹乌云,温柔拂过那口坚硬似铁的黑棺。
黑棺是用地底埋藏亿年的罕有玄石制成,水火不侵。即使是力大无穷的僵尸,也没有办法损坏这口玄棺一丝一毫。
但是灭看到,就在玄棺的边沿,有五道深深的抓痕。
他想,站在他身后的明,应该也看到了那五道深痕。
就在这时,风突然停止,黑色的丝幕重新落下,将棺材掩住。
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子声音,叹了口气,透着深深的遗憾,从石棺中传出。
“被逼到这地步,灭也没能放出体内的怪物。”
这个和明几乎一模一样的声音,让灭感到后脊一阵冷颤。
他在这世上,从没有对什么东西产生过恐惧,除了棺材里的这个男人。
这个生下他的男人:独孤家主——僵尸王独孤无缺。
“为什么……”
灭动了动嘴唇。
“为什么——父亲大人会那么想看到,灭变成半寐甲的样子?”
这时,有人替灭,问了他心里想问的。这个人,正是明。
也许是嫡亲父子的缘故,明的声音,和棺材中的僵尸王独孤无缺酷肖。如果不是独孤无缺还躺在玄棺中,而明就站在灭的身后,用刀指着他。灭简直会产生错觉,棺柩之中的独孤无缺,和棺柩之外的独孤明,是同一个人。
“有一天,你自己会知道为什么……”棺柩里,传来独孤无缺略带厌倦的淡漠声音,“……别像个傻瓜一样,总是问这问那,自己去找答案吧!”
后半句话,他是对明和灭同时说。
灭知道,这意味着,父亲并不想,让明削掉他的脑袋——至少在今天。
两个少年双双面朝玄棺,跪下躬礼。他们抬起头时看到,一条幽灵般的影子,出现在悬棺旁。
那是一个浑身缟素,连面部,都用白布蒙起来的人。
独孤兄弟知道,这个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好似幽灵的人,却是僵尸王独孤无缺唯一的心腹。
而当这条“幽灵”现身时,意味着他们又要去见那个女人。
不再多说什么,两兄弟站起身,彼此没有看对方一眼,都步履飞快,跟在那“幽灵”身后。
他们穿过纵横曲折的长廊,一直走进,生着熊熊炉火的石室中。
这里是独孤府,唯一温暖的地方。
但是,那个躺在火炉旁的女人,依然很畏冷。
她整个身体,都用一张厚厚的白熊皮包裹着,只露出一张,微微发黄的脸,和一头又长又黑的秀发。
灭觉得她的模样,比他去年见到她时,还要糟。
她好像快死了。
这个时候,引路的那个“幽灵”,已经悄然退开。因为他只是负责把独孤兄弟带到这里来,然后接下来的事,就交给独孤兄弟做了。
灭和明互相看了一眼,这是他们今日见面以来,第一次真正的用眼神交流。
也是第一次认真的从彼此的眼瞳中,看清自己的模样。
不得不承认,对方虽然很碍眼,但都是外表十分出色的家伙。
两个人分不出谁年长,谁年幼,都是十五六岁少年的形容。因为是纯血统的僵尸,明的生长速度会十分缓慢,而且他的外表,在到达一定的年龄后,就不会再有任何变化。至于灭,虽然身体里有人类的因子,但是同样遗传到,僵尸青春永驻的特质。
“你信,她说的吗?”
明注视着灭,微微一笑。
“我不信任何东西!”
灭转身走向那张床榻。那个病得奄奄一息,女人的脸庞,在他眼前越来越近。
那是一张并不倾国倾城,在灭见过的女人里,顶多算得上可人的脸。
倒是她那双乌黑,清纯如鹿的眼眸,偶尔会让他心底一触。
因为那眼中,有着不逊于男人的刚毅,和深不测底的愤怒。
那种深不测底的愤怒,灭觉得很熟悉。
那是对他,对独孤家的仇恨。
如果床上的女人可以做到,灭觉得她一定会跳起来,咬他的皮肉,噬他的血。
不过她永远做不到,因为她全身的筋都被挑断,她除了会呼吸,会思考,会说话,会吃东西,基本上就是一个废物。
但是,灭可以代她,做她想做却又做不到的事。
他在她身边坐下,咬破自己的手腕,俯身便将流血的伤口,摁在她的唇上。看着她在他的钳制下,像个软体动物,无力的挣扎,他竟有一种,自己在哺喂婴儿的感觉。
每年这个时候,他和明,都会把他们的血,让这女人喝下去。
否则,这女人就活不到第二年春天。
这个女人,是他们独孤家的夙敌,末日之裔的转世。她还是个天真未凿的小女孩时,就进了独孤府,并且此后的人生,就一直在这间石室中,躺在这张床上渡过。
独孤家的人,每一百年,都要寻找末日之裔的转世,这是独孤家的家戒。独孤无缺似乎认为,只有把仇敌放在自己身边,才最安全。
灭一点儿也不关心,父亲独孤无缺,为什么要让这个女人活着。
他只是觉得,让另一个人喝自己的血,很有意思。因为历来,这件事的次序都是反的。
不论是金蝉家的僵尸还是半寐甲,他们的血,都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