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那女孩缓缓站起来。
那只半寐甲,突然感应到什么,裹足不前。女孩瘦小单薄的身躯,在一瞬间,似乎释放出某种,看不见的可怕气息。
然后女孩转过头,凝视着那只半寐甲,轻声说了几句话。
那是种奇怪的语言。宝芙记得,她的灵魂回到五百年前时,曾经听到过和这相似的语言。
在阿灭阻杀独孤明的那个夜晚,他们兄弟之间,也用这种语言交谈。
女孩长着一张干净清甜的脸蛋,并非美得惊人,也没什么特异之处。但她那双黑极了的眼瞳,却使宝芙在触到的第一眼,便愣住了。
那双黑瞳,让她只能想到一种东西形容,就是雷电轰鸣之前的暗黑天空。
竦人的宁静下,隐隐暗藏巨大的毁灭力。
宝芙在看到这女孩面容的刹那,便有了一个极为清醒的认识。这十岁左右的女孩,虽然有着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容貌,但绝不是她。
她们是土鸡和凤凰的差别。宝芙毫无异议,自己是土鸡。
山洞里,情势顿时发生戏剧性变化。
本该成为猎物的女孩,此刻宛如一个高傲的主人,在她宁静却充满震慑的目光注视下,想要吃掉她的半寐甲,则变得慌乱而胆怯。他匍匐在地,用敬畏的眼神,仰望着那个身高不过才到他腰际,他只需伸手轻轻一指,似乎就会被碾成粉末的小女孩。
像一只垂尾乞怜的狗。
“她,是过去的你?”
宝芙用意识询问,不知道潜藏在她身体中,哪个角落的末日之裔红菲。
但是那个一直纠缠她,不让她正常思考的女人,这会儿却突然懂得什么叫沉默是金。
宝芙看到,那只半寐甲转身跃出山洞。
他披着一身银色月光,雄踞在洞口的悬崖边沿,犹如威风凛凛的万兽之王。
而悬崖底,数以千计的黑色头颅,挤挤挨挨,像被黑藻染成黑色的浪簇。他们灰白色的脸,仿佛是闪动的灰白色浮沫,微微晃动,晃得让人有些头晕眼花。那些都是人,很多很多跪着的人。当看到这只半寐甲走出山洞时,人群突然爆发出尘嚣般鼓噪的欢呼。
他们以膜拜的目光,远远仰望着这只半寐甲。
这时宝芙明白了,这些古人,一定是把这只半寐甲,当做神袛一样供奉。
她看到,修筑在悬崖底的石头祭台,以及笔直林立的尖削木桩。虽然祭台和木桩都已弥经风雨,但上面的血迹却簇新得能闻到腥味。
这些人会拿什么做祭品呢。
答案不言而喻,只需瞟一眼,那些散落在坑底的枯骨,和尚未风化的衣饰钗缳,便知道了。
宝芙忽然想到,洞中那还是小女孩的末日之裔,莫非就是被人们奉献给半寐甲的活祭。
一声震耳的嘶吼,突然在人们头顶上炸鸣。
是那只半寐甲,他似乎是在向悬崖下的信徒们,宣布一道不容违抗的旨意。
人们像被雷声惊懵了的鸡那样呆呆抬着头,战战兢兢的看到,在月光笼罩的洞口,走出一条纤弱的身影。正是那个苍白瘦弱的女孩,此刻她面带淡淡微笑,径直走到那只半寐甲面前,伸出一只细软的小手,抚摸着半寐甲身上的赤红鳞甲。人群登时爆发出一阵惊恐又愤怒的哗然,这女孩是在渎神!
然而更让他们瞠目结舌的事发生了。
半寐甲,在众目睽睽之下,朝那个娇小的身影,突然跪下。
他当着他数万信众的面表示,对她的臣服。
宝芙至今还不知道,末日之裔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会让一只半寐甲,甘心对她俯首帖耳。不过她记得,在自己身体里,第一次爆发出末日之裔的力量时,独孤明也曾经对她下跪,并称她为女主。
金蝉独孤家,的确是个谜。
他们既尊末日之裔为主,却又背叛她。
姓独孤的那些男人,要么和他们给人的印象一样,无情又可怕,要么他们就是另一种人。
宝芙现在已经明白,末日之裔红菲,肯定是想要告诉她一些事,才把她的思维意识,拖入这个过去的世界。
只是很意外,末日之裔红菲,会把她带到这里。
当宝芙的灵魂在“网”中,穿越到五百年前时,曾被阿灭掳到这个山洞。这里的一草一木,相见恍如昨日。
特别是红色岩壁上,每一幅活灵活现的图画,都让她禁不住心跳。
它们会让她想起和阿灭在这个山洞里,相处的每一秒钟。宝芙此刻故地重游,才发现自己的记忆力竟是如此好。
好到那些她本应忘掉的,每一个细枝末节,都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关也关不住的淌进她脑中。
而最该死的,那水流高温。
烫得她浑身发烧,脑子也糊涂了。
糊涂到她竟然开始出现幻觉,将岩壁罅隙上镌刻的,那一副怪物半寐甲和女人热烈进行某种运动的画面,看成了活的。
实实在在的香,真真切切的色,就在她眼前,如一朵媚惑之花,怒放摇曳。
皮肤覆盖赤红鳞甲的强壮野兽,和赤裸的纤白女子,就在红色的洞壁之下,将红色的砂砾当做床。
女人愉悦之极的哭泣,宛如绷紧的弦音,绵延盘旋,直通向红色的穹顶,达到天籁。
宝芙几乎能感觉到,他们之间,那深入骨髓的炽热和绝望。
让她的骨头,都有一种烧灼的痛苦。
痛得她一个哆嗦,猛然清醒。
这不是幻觉!
那女人白皙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