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想,催我快说,我从容不迫地说了起来:“马县长说得好,公司的问题主要是不能适应市场竞争的问题,是改革中的问题,改革中出现的问题,只能通过改革来解决。第一个问题,关于公司的出路,按照全国各地的经验,就是改制,说白了就是卖企业,变国有国营为民有民营,搞混合所有制,会后可请经贸委立即起草一份对外公开招商书,尽快摔掉这个包袱,时间在明天下午六时前,建议明晚开县长办公室讨论,后天晚上再开县委常委会决定;第二,下岗职工问题,主要思路是买断工龄,全部改变国有职工身份,至于买断工龄的钱,只有等对外招商成功后才可以谈,但当务之急是解决他们的生活困难问题。一是在出租门面的收入中挤出一部分,按一定比例付给职工应急,此事由经贸委提出意见,交明天晚上的县长办公室研究后执行;二是通过民政这条线,争取向上面要一点。明天就请分管县长和民政局长一同跑市里,看能否争取到一点困难补助;三是由人力资源局从明天开始外出联系,组织劳务输出,并将这列为绩效目标,年终进行考核。第三,门面出租问题,所有出租门面的有效期截止本月底止,从下个月一日开始,所有门面一律公开招标,谁出价高就租给谁。此事请经贸委在明天下午六时前拿出方案,报县长办公室研究后实行,县纪委、监察局派人参加。至于租期未到的,可以按原来的租价加同期银行利息退还给他们。对既不接受原交的租金又不退门面的,主要通过司法途径解决,必要时可采取强制手段。提前解除承租合同没有违约,我看过原合同了,原合同上有一条,若遇政策变化或其它不可抗拒的原因,出租方有权收回门面,提前解除承租合同。第四,公司帐务问题,由审计局负责,明天上午九时前进入公司,对公司的帐务进行全面审计,审计结果经县党政班子联席会讨论后,再向职工公布,接受职工监督。第五,是否保留那么多对口科室,我看没必要保留,全部撤销,人员安置可请县委组织部、县人力资源局、县经贸委共同负责,由组织部牵头。安置不了的,视同下岗职工对待。第六个问题是业务往来单位欠公司13亿多元货款,全部向职工公开,组织职工清收,还可以采取包干制,谁收回谁得奖,奖金比例可控制在百分之二十以内,此事明天上午十二点前由经贸委负责落实到位。公司欠别人的8亿多元,结合改制和招商情况再综合考虑,有钱了就一定还给人家。第七个问题,欠银行贷款7亿多元,等招商成功后,结合债权债务,再向银行摊牌……。”
我话锋一转,挺诚恳挺虚心地说:“我刚来,情况了解得不多,又没有多少工作经验,就是根据大家的意见和下岗职工的要求,随便说一下,可能没说到点子上,请大家再坚持一下,讨论讨论,不对的可以修改。”
马县长说话了:“这对外招商,卖企业,我不同意。公司是我们几代人拼出来的,怎么能说卖就卖呢?这不是国有资产流失吗?保持国有资产的保值增值不是我们的一贯政策吗?怎么能当包袱摔呢?门面出租公开招标我没意见,但在具体操作上,能不能以合同为准,租期未到的,让其继续租用,到期后再收回招标?不搞一刀切?清查帐务嘛,能不能让公司自己清查,再向职工公开,何必兴师动众,非要审计部门介入呢?是否保留对口科室,我看还是要具体分析,能保留就保留,否则,又有一批下岗职工和下岗企业干部推向社会,增加不稳定因素……。”
县委副书记赵程大说:“我觉得,改革要以稳定为前提,公司走到这一步,我心里也不好受。要改,也要慢慢来,要避免发生大的波动,我觉得马县长的意见可以考虑。”
讨论的时候,我十分留意孙凌云主任,我看到他不停地打着呵欠,好像要坚持不住了,我料定他老人家一直没有听讨论。
我知道与马志等人的冲突不可避免,我一直力求使这种冲突晚一点到来,可事情不能以我的意志为转移,冲突还是提前来到了。
“文明的冲突”需要“文明”的方式,我笑了笑:“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大家接着谈吧。”
会场沉寂下来,没人吱声,大概有人在观察,在这场冲突中谁占上风,谁今后的位子坐得更牢靠,别看奋进集团公司的这些事,里面的沟沟拌拌可多着呢?
我马上叫王庭主任,让值班医生给我换药。
值班医生提着药箱跑入会场,撤下包着我左胳膊的纱布,撤到最后一层时,伤口化脓的怪味开始在会场弥漫,有些人皱了皱眉头,有些人耸了耸肩膀,有些人动了动鼻子。
“对不起,我伤口化脓了,不得不换药。”我笑着说。我不想唇枪舌战,我在以换药这种方式等待,等待“奇迹”出现。
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了,大家有些焦急,有些坐不住了,呵欠声此起彼伏。会场外的叫骂声不绝入耳。
孙凌云主任就坐在我的左边,我故意抬起带着化脓的怪味的胳膊在他旁边晃,他本身就坚持不住,加上一阵阵的怪味,熏得他有些受不了了。
“会开完了吗?”他睡眼惺松地问我。
“还早呢,还在讨论呢,孙主任。”我温顺地、谦虚地、恭恭敬敬地回答。
“讨论什么?”他腾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