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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潋才歇晌, 正打着精神头, 有兴致出门遛遛马, 闻言撑了个懒腰, 笑道:“那也好, 让柳黛住在我屋外头, 起居饮食事宜, 还要我拨给你两个婢女么?”
“不、不用了!”卢子笙一见到赵潋那张明艳端丽的脸便脸色绯红, 只好绞着青衣广袖,默默地往后退了步, 低着头声如蚊蚋,“多谢、多谢公主美、美意!”
说罢他便要低着头往外冲, 一不留神,正好撞在她画扇堂的那扇镂空木门上。
“砰”一声,少年眼冒金星,在赵潋诧异地看过来,无声一笑时,他又低着头往外跑出去了,步子轻快得像只兔子。
赵潋斟了两盏薄酒,笑着想这个羞涩少年, 年纪比她大不了一岁,却恁的稚嫩滑稽, 她失笑着摇摇头。
时辰正好, 吃口茶, 正可以打个马入宫去。
被太后无微不至地照料着, 赵清的病总算除了大半,但他先天体弱,十岁了长得远没有同龄孩子高,骨瘦如柴,脸庞也长年被一股病态的白占尽fēng_liú,吹个风便能倒似的。
赵清正乖巧地坐在碧纱橱后头习字,身后隔着四方的蜀锦隽秀青绿丝花鸟纹的屏风,影影绰绰地隔着几个看护婢女,赵潋入门时,小皇帝正好停笔,一见赵潋便喜上眉梢,欢快地露出了六颗洁白的牙,“皇姐!”
从病了开始,皇姐就不大来看他了,母后不许他在病时见人,连皇姐也不可以。
赵清撇着小嘴等皇姐过来抱抱,赵潋就势一把将弟弟从小板凳上撸起来,掂了一把,将人放在地上站好,“又瘦了。”
看着弟弟骨瘦如柴的,赵潋也心疼不已,“御膳房的厨子是又偷懒了么?我家阿清怎么瘦成排骨了?”
不是厨子不好,是赵清挑食,他心虚地摸了摸脑袋,然后小手拉住赵潋,“皇姐来看看朕的字。”
他献宝似的将才写的“朕躬”二字拿起来,赵潋随意一瞥,便凝住了目光,诧异道:“阿清,后头还要写什么?”
赵清一愣,垂手道:“没有了。”
赵潋板起了脸,“阿清,这两个字是谁教你的?”
赵清不说话。
赵潋柳眉一攒,将手里的宣纸一揉,扔到了废纸篓里,那是赵清才写好的一幅墨宝,不觉小脸紧皱起来,委屈地大声道:“皇姐不喜欢?为何要撕了朕的字?”
赵潋的眉拧得更紧。
就在去年,赵清见了她还从来都是你我相称,今年他端起皇帝架子了,在她面前也以“朕”自居,赵潋心疼地点了点他的额头,“你教皇姐看见,那没什么,别让母后知道。她不喜欢这两个字,你换着别的练。”
赵清似懂非懂。
见他这模样,赵潋便想着一定是有人暗中撺掇着的。太后执政多年,朝中积怨已深,眼下小皇帝日渐长大,迟早有一日太后要还政于皇上,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眼见得太后对这九重帝阙巍巍高座的野心是越来越大,偏他们又母子情深……
即便是苍蝇,也叮不住无缝的蛋,只好有人明里暗里挑拨太后和皇帝的母子关系,否则他们难有重见天日之时。
赵清探手,往皇姐怀里一钻,将赵潋一抱,“皇姐,我再不写了,你别生气。”
赵潋摸摸可怜的弟弟的后脑勺,幽幽一叹。
从十年前……她发过誓这一辈子不插手朝堂之事,弟弟这么年幼,又病魔缠身,她真的不忍心他再为了天下日理万机,将境况继续恶化下去。
赵潋心疼皇弟,将他的一双小耳朵一揪,这时,青绿花鸟的屏风后头莲步轻移来一袅娜宫人,细声道:“太后请皇上、公主入长坤宫叙话。”
赵潋可算松了口气,幸得她机灵,将纸揉皱了扔到了纸篓里。
赵清与赵潋上了软辇,从容地入了长坤宫主殿。太后正对着天光,赏着一幅刺绣,她宽大的绣腰襦层层叠叠,如出水红莲,刺金叠锦,迤逦垂地,见到一双儿女,她笑着让两人过去坐坐,一左一右地挨着。
正好这个时辰,太后有意留赵潋在长坤宫用膳,今夜留宿。
但赵潋拒绝了,“明日,燕婉邀我到她家的芍药园赏花。”
太后道:“芍药有何可赏的?宫里头大片的牡丹园你还没瞧够?”
赵潋敛唇笑道:“终归是同窗一场,她又是十六岁生辰,来年恐怕要到夫家过了,我这不是应她邀去小聚么。”
当年燕婉缘何故被遣送归家,太后心明如镜,之所以明知是赵潋顽劣还纵容,不过是她打心眼儿不喜爱那孩子,太憨了些,人前又唯唯诺诺的毫无个性,在贵女之间实在是中下资质。
太后一奇,“燕婉也许了人家了?”
赵潋摇头,“这我不知,燕家不说,但恐怕显国公心里早已有了人选了。”
“说来,”太后叹道,“璩琚还未婚配。哀家本有意将他许给你的,特意留着,璩阁老数次找哀家帮着赐婚,哀家都没有答应。他满弱冠也一年了,始终耽搁着。”
赵潋不可置否地扭头。
本以为十年已过,赵潋心里头总不至于还有介怀,如今看来,是时时刻刻都未曾放下。
太后也蹙了眉,“莞莞,你还想着谢珺?”
不知道为什么,“莞莞”和“谢珺”两个字搭配起来便有奇效,赵潋的心噔一下仿佛漏了一拍。从来没有人敢轻易碰触她的回忆,只有太后敢在她面前这么挑破。
谢珺,谢弈书。
很久远很久远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