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平静如一潭死水的平阳县城突然之间被搅动起了大浪滔天,身为衙门二把手的张合自然也听到了风声,只不过张合在一开始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相信,他可还记得就在刚才,徐清的书房里,当自己讲到查封粮店的后果以后,徐清的那副表情。
张合可以非常肯定的告诉自己,那是一张不知道该怎么办的面孔,而跟徐清相处共事了那么长的时间,对于徐清的性格,张合的心中也算是有所认知的,总的来说,徐清就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对于任何事物,只要两边所需要付出的代价相等时,他就会陷入到非常犹豫的地步。
这样的人,是断然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推翻自己心中的犹豫,确定自己的目标的,更何况是要搭上满门抄斩的代价,张合可不认为徐清会那么做,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张合只是把这话当做是坊间的谣言,直到家门外的闹喊声越来越大,张合才算是渐渐相信了。
这几天自从暴雨来袭之后,整个平阳县城除了粮店不卖粮的时候闹了一下,其他任何时候,都跟死城一模一样,原本热闹非凡的酒肆和乐馆都是人去楼空,没有了往日半分的歌舞升平,在这样的时节中,却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而且张合仔细一听,能很轻易的听出来,这声音,分明就是欢呼声。
这让张合一下子浑身都湿透了,在这个没有米下锅,不知明天是死是活的年代,一个人欢呼,那是疯了,两个人欢呼,那是一起疯了,而所有人欢呼,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饿到了极限,要早饭,另外一种,就是粮食真的发下去了,无论哪一种,对于张合来说,不亚于喜马拉雅山横移到自己的脑袋上砸了下来。
而等脑袋清醒之后,张合立马意识到,第一种可能是不可能的,这些老百姓要是真的想要造反,第一时刻就必然要杀了他们才对,他们是平阳县城的主官,如果他们还在,那他们的造反便不能算是成功,自己既然现在还活着,那些百姓在自己家门口晃荡也不进来,那看样子就不是要造反的状态。
那么可能就只有第二种了,想到徐清那个年轻人竟然真的敢把粮食从那些粮店中拿出来,张合只感觉头重脚轻,有要摔倒的冲动,旁边的丫鬟见自家老爷跟中风了一样,赶紧上来扶着。
这几天天气不好,老爷的脾气也很不好,自然,这些下人的日子也就好过不到哪里去,要是一没扶住,让老爷摔倒了,丫鬟一想前几天那个因为倒夜壶完了一点点时间的小侍从到现在都还没从床上起来,心里就害怕,不过这一次,她显然是拍错了马屁了,现在的张合可不是要别人扶着,张合大手一挥,那小丫鬟刚伸过来的手就被打的倾向了一边,吓得那大概只有十一二岁的小丫鬟脸都白了,心想自己可是要完蛋了。
“你扶我干什么,快去准备衣服,我要出门!”
这时的张合心里是一团怒火,可是他却连发现怒火的时间都没有,自己现在必须得马上赶到衙门去看看情况,要是被那个小子再搞下去,自己这官位说不定也要不保,甚至还有可能直接革去功名也说不定,没了官最多就是没有了权利,可要是连功名都被剥夺了,那他张合就真的成了一介平民了,到时候自己是五体不勤,家里又是拖家带口,所有良田还要交税,张合只是想想,就觉得生不如死,又哪里有功夫搭理这小丫鬟在想什么。
那小丫鬟见老爷让自己去拿衣服,愣了一愣,然后赶紧跑了出去,不用受罚,对于这个小姑娘来说,无疑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或许这小姑娘从来也没有想过,其实那惩罚她本来就不应该承受,现在凭空诞生,又凭空消失,小姑娘却对那本不应该存在的惩罚消失而感到庆幸,不得不说,这终究是个吃人的社会。
张合急忙忙穿上了自己的官服,也不带着随从,自己从家门口拿了一把油纸伞便向着衙门走去,身为平阳县城的主簿,他的家距离衙门口只有短短两条街左右的距离,非常的近,等走到门口的时候,张合的鞋子表面甚至都还没湿透,由此也可见,张合是有多么的急切了。
当张合来到衙门口的时候,此时的衙门里正是人头攒动的时候,所有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情,一袋袋的粮食被堆积在府库旁边,七八个人则站在府库里面,整个府库的面积其实并不算小,只是它内部的空间不是一个平面的存放空间,而是一个立体的空间,也就是说,如果要把粮食放进去,必须要采用一层层堆叠的方式,这样一来,虽然可以增加对于空间的利用,可是想把粮食放进去的时候,显然就有了一些麻烦,需要很多的时间。
而在从粮店中把粮食搬出来的过程中,徐清反复强调的,就是要速度快,要趁着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将粮食全部拿走,以防止他们联合起来,这么做,粮食自然拿的很快,可要想把这些粮食送到府库中排兵布阵,这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所以当徐清回到衙门的时候,整个衙门口都快被这些粮食给淹没了,人几乎没有了立锥之地,现在已经搬了大约有二十多分钟,张合来的时候勉强有了个可以站的地方。
可即便如此,如此巨大的粮食数量也让张合感到吃惊,看着粮食被源源不断的拿进府库中,周围来帮忙的伙计们脸上洋溢着的激动笑容,张合在看看这些粮食,不知道为何,他心里的愤怒竟然减轻了。
他原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