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月终于浅浅一笑,垂眸含羞,“家母园中有三十八种类别,多是素茶,我素喜白珠、白绫、大小白荷、十八学士、雪牡丹等……此类变种天山雪莲,却是极为少见。茶花惧风喜阳,晴和……”说至此,脸倏地一红,住了口。收了笑意道:“让哥哥见笑了。”
陆白景说:“没有。难得见妹妹……这么笑……”
陆明月站起身子,朝琴台走去。“烦哥哥亲身再次来送,无以为报,我送哥哥一曲聊表心意。”
琴台前卷帘半放,陆明月眉宇轻蹙,幽幽奏起。帘幕后面,她眼眸幽深,曲调清悲,使人销魂。
一曲奏完,我心绪莫名。对她今日的不满也全然消失。只觉她有无限心事在怀,欲劝无辞,正在惘然。
陆明月站起一伏道:“天色已晚,不敢多留哥哥。”
我望向陆白景,只见他也是多有流连之意。勉强立起作揖道:“烦妹妹为我破例,我心中,实在……”
陆明月道:“丝竹为乐,自然不该。只是此曲忧伤,只怕给哥哥添愁了。”
陆白景痴痴脱口问:“妹妹常常烦愁吗?”
陆明月一怔,微微侧头垂颈。
我忙道:“爷问的好生奇怪,姑娘此刻自是伤心,好端端地,看你把姑娘惹的……”
陆白景深深揖道:“我该死,妹妹别往心里去。”
陆明月摇摇头,掩唇悄声吩咐了小丫头几句话。不多时,小丫头取了陆明月的灯来,陆明月持过,递与陆白景说:“天黑,哥哥提着,小心慢走。”
我正想说,不必了,外面小厮都守着呢。陆白景抢上,双手接过道:“有劳妹妹挂心。”
陆明月送出门,只见外面灯火通明,张全李德一行人早已备下防风琉璃灯候着,头一垂,低低道:“我多虑了。”
我见此景,想她一番诚挚,不忍拂她颜面,说道:“我一时说漏一句,你们就把这琉璃灯带来了。再别提我上次吃了好大亏,贪玩这种时兴的新鲜玩意儿,兴兴地专门提了往大夫人屋,不料走在半路上,无端就灭了。弄了半日不好,害我黑着摸回去,路上摔了好一下,七八天淤都不散!要我说啊,还是这种蜡灯好呢。姑娘定要借我们备着,万一一会儿群人黑在路上,再不至于那么狼狈。”
陆明月笑道:“姐姐不见弃是我的福分。”
九月流萤之季,夜半已有萧瑟之意。我道:“姑娘快请回去吧,仔细夜里风大。”
平日里机灵过猴的陆白景只是一晚笨闷,将一双眼定定看着陆明月,半晌憋出一句道:“我以后常来。”
那时候,除了我无知无觉,众人都是有些错愕的,气氛一时怪异。
虽说二人都仍是孩子,却也都到了情窦初开之际。陆明月出身滨姬河畔,见过世面的都知道,这个年纪已是有外出随船的。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向来许多,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不免令陆明月万分难堪。
遂淡淡说道:“哥哥不必挂怀,需多务正事为宜,居丧之际,不宜频留哥哥。就此拜别。”福一福,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