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元忠在这次会见耶律屋质之前其实就已经倾向于和谈,至于刚才对耶律屋质的呼呼喝喝——正是因他希望和谈,所以要在人前作出强硬之姿态,不料张迈竟当场回绝了耶律屋质,就在他心感失落之时,不料奇峰突起。郑渭和鲁嘉陵竟然先后表达了不同的意见。
在天策大唐境内,张迈一旦作出决断,便是如箭离弦,若说还要将局面挽回,可能做得到这一点的人。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而郑渭就是其中一个。
眼看张迈还没什么反应,郑渭又道:“我们不但要和契丹谈,而且还要和石敬瑭谈!”
杨定国眉头皱得更紧:“和石敬瑭谈?”他是个老派军人,在新碎叶城时,主要负责治军,等到张迈主掌全局之后又慢慢退居二线,他的一生都在军方内部度过,就是到了纠评台也是就着心议事论政,直来直往惯了,并不是很习惯这种花花肠子多多的外交争衡。
郑渭笑道:“契丹既然能派人出使洛阳,我们何不能派人去见老石?契丹能争取洛阳方面向我发兵,难道我们就不能通过外交牵制晋军的干扰?其实这件事情早该做了。只是先前元帅将心力都用在临潢府攻略上,于此略上偶有小漏罢了。”
鲁嘉陵道:“其实我们也有派使者前去洛阳的,不过谈的都不算极重大的事,尤其没有像契丹这样,抛出这么重的外交秤砣,这是我的过错。”
曹元忠来也想议论一番,但想想郑渭所言,自己未必能说出更有力的话来,就闭上了嘴。
郭威忽道:“和议可以进行,但必须以不影响当下军政大略与用兵方向前。”
郑渭道:“外交与用兵,自然要相辅相成,而不是互拖后腿,这一点何必多言。”
杨定国见张迈还在沉吟,也有些焦躁,说道:“元帅,你看……”
张迈看向郑渭,两人眼神交汇,已经明白彼此的意思。
在这个大帐之中,甚至推广到全天下,实以郑渭对张迈的一切军事布局了解最深,就算是漠北战役,杨易只是具体执行者,身在前方;郭威在旁作军事参谋;郭洛远在河中,张迈要做如此大事需要和他通通声气——可就算这三个人,对张迈的全盘谋划也都没郑渭知道得全面而深刻——因所有的军事都需要财力物力的配合,因此张迈但有大的国事行动,都必须取得郑渭的支持与同意。
而现在,在一个不属于郑渭该管的外交领域,郑渭却插口干涉,张迈就知内中必定涉及到内政,前方的仗是杨易薛复在打,但打不打得起仗。却要看郑渭。
他的手指,敲了敲座椅的扶手,扶手中有个暗格,暗格中有一封薛复写给自己的密信,将密信的内容在脑中过了一遍,张迈似乎下了决心。说道:“郑、鲁两位所言有理。”
杨定国看起来有些泄气,但却反驳不了郑渭和鲁嘉陵的说法。
张迈看看帐内诸人似乎没有大的反弹,这才道:“那我们就派出二使,分别前往契丹、洛阳。尤其是契丹,此事牵涉重大,必须重臣前往。帐中诸位,不知谁愿意前往?”
鲁嘉陵听张迈要派重臣,又想自己该管外交,就像出面。曹元忠已道:“我去!”鲁嘉陵还没反应过来,张迈已经喜道:“元忠是福将!巴蜀臣服、湖广路通,都是靠着你。若是元忠去,此行必定万无一失!”
曹元忠见张迈这般当众夸赞,心中倒也是一喜,心道:“这几年我以外交屡屡立功,看来在元帅心中毕竟不同往日了。”他知道如此重任落在自己的肩头上,将来的功勋虽不可能压过杨易。但要是处置得当,那也是一等一的大功劳!
杨定国哼了一声。道:“战余外交,也不是不行,但你此去可要记住,万万不能丧权辱国!”他眼看张迈已被郑渭说动,却还是不忘扣紧“战余”二字!
郑渭听了,嘴角一笑。
曹元忠自也听得出其中三味。也含笑道:“国老叮咛,元忠万不敢忘!”
张迈道:“契丹方面,元忠主理。洛阳那边……”他犹豫了一下,道:“文素,你去吧。”
范质见张迈委任自己。略有惊讶,随即欣然领命。
人选既定,曹元忠与范质又来请张迈定下外交方略,张迈道:“你们且去准备准备,临出发前,我再与你们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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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告辞而去,郑渭独留,张迈道:“你素来懒散,事情能少做些必不会多要,今天怎么会越界侵权?”
郑渭道:“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早告诉你,两年之内,我们打不起仗!不动手只好动口,既打不起,自然要谈!再说,打完仗后就该谈。我们之前不一直这样做的?我过去几个月刚刚安顿好农事,这是立国之,跟着就要对内敲敲商户大族,对外敲敲孟蜀石晋,契丹肯自己凑过来我求之不得!这都是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虽是外交,却也是我该管事务的延伸,怎么算越界!”
张迈忽地打开暗格,把薛复的信递过去,郑渭接过看了一眼,有些讶异,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如此表现。那你岂不是要……”忽然瞪了张迈一眼,骂道:“你这个人!忒坏!”
张迈斜嘴一笑,道:“这事虽未跟你商量,但今日你说的话,倒似跟我商量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