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重荣是朔州人,在河东北部拥有不小的影响力,此刻聚集在朔州的各派势力中:朔州豪强自不必说,一见安重荣,脸上那神情已有唯其马首是瞻的意思;白承福是安重荣的故交,而且当年曾受过安重荣的恩惠;其它从各地聚拢过来的各路义军,原本就是石晋政权下的豪强武者,因不服契丹统治晋北而造反,其中有一些还曾是安重荣的下属。
因此折德扆在代南折腾了几个月,安重荣一来,马上就有喧宾夺主之势!
这情况别说折德扆,就算是他的手下也都看出来了,一个小校靠近了折德扆,眼神中露出凶狠之色——这是问折德扆是否要动手。折德扆虽然沉着脸,却仿佛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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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重荣也知道事不宜迟,迟恐生变,这日中午,就在朔州老家大摆筵席,将朔州内外能请到的人都请来了。宴席之上,朔州本地豪强自是各种追捧,安重荣与老家亲戚说了一会乡情,与白承福谈了一会旧谊,又和曾有过交往的各路义军谈了一点往事,眼看宴会上气氛越来越热,白承福小心翼翼地问道:“安老哥,不是听说你在雁门关执掌兵权吗?怎么有空跑朔州来?这次来,应该不会只是回家吧?”
安重荣回顾了白承福一眼,笑吟吟道:“自然不是,此次来是代表朝廷来表彰各位的。”
“朝廷?”
“表彰?”
“朝廷还管我们吗?”
……
宴席上一时热闹了起来,有说这个的,有说那个的。折德扆仔细分辨,发现众人的语气似乎并不是很反感石晋王朝的样子。
这次折德扆在晋北鼓动起义,白承福率领吐谷浑部首先起事,然后是蔚州、应州以及太行山各寨义军纷纷来归。最后由于朔州豪强揭竿而起,大军便进驻朔州——因朔州是代地离云州最远的地方,背山靠河,东南又依靠着雁门关。契丹大军若来,义军足可依靠地利与之一战,就算战事不利,也还有雁门关的退路——如果石晋那边肯收留的话。不但如此,还有不少人在去年就高呼着要内附石晋。
不过对于晋北的这次起事,洛阳那边的反应一直显得颇为暧昧,像安重荣、药元福等人,一直都是主张趁势打过去直接收复云州的,但石敬瑭哪里肯在这个时候得罪契丹人?因此明明是打开雁门关就可以收回朔、应、寰三州的。洛阳那边却一声不吭。
不过虽然一声不吭。倒也没有跟着契丹的步子声讨他们。打着任你们折腾的意思。而朔州这边,首事者折德扆心向天策,自然不想内附——那样自己一番辛苦岂不是给石敬瑭做了嫁衣?白承福对此也闭口不谈。所以内附才没有成行。
即便如此,在安重荣等有心恢复国土的宿将的主导下。关内仍然进行了私下的援助,雁门关隔日开闭,不禁商旅往来,这相当于是为朔州这边提供了物资的补充——这也是今天安重荣一入朔州就受到热烈欢迎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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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重荣挥手让众人静下来,这才说道:“朝廷那边,从来就没有放弃各位啊。当初暂借燕云给契丹牧马,实在是迫不得已的权宜之计,但陛下对此早有打算,收回燕云的计划一直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只是没想到诸位心急,陛下还没发动呢,诸位就已经动手了。”
他说着笑了起来,安家的父老子弟也帮着笑。
折德扆听着安重荣这话,心中也笑,却是冷笑,石敬瑭割让国土,到了安重荣口中却是轻飘飘一个“借”字就遮掩过去了,割地和“借地”那是两码事!虽然满天下的人内心都不大相信借地一说,但现在契丹愿意“还”了,则“借”字倒也勉强说得过去。这也是今日安重荣敢来朔州招降的原因——如果放在契丹愿意归还燕云之前,安重荣若敢代表石敬瑭踏入朔州,就算他是朔州人的骄傲,父老也会当面唾他一脸口水。
只从此处,便可直契丹出让燕云对石敬瑭来说意义之大,这可不只是一片领土,还牵涉到他得国执政的合法性。
安重荣又道:“各位桑梓,各位父老,各位兄弟,各位英雄好汉!你们这次在代地造契丹的反,干得漂亮啊!当初诸位动手,陛下虽然没有正式下旨,但内心也没忘记诸位啊,只是碍于和契丹还有盟约在,不好破脸,但暗中还是与契丹有所交涉,所以这几个月来,萧辖里的大军才没有南下,这些是大家不知道的。至于命我等要好生接应诸位,雁门关因此常开不闭,商旅往来不绝,这些就是大家都清楚的了。是不是?”
众人听了无不点头,亲天策的人这时已经暗暗焦急了起来,折德扆心中更是冷笑,他可不信石敬瑭会为了朔州义军去和契丹人交涉——他要是这么做,那他就不是石敬瑭了!
安重荣还要继续劝说,折德扆忽然插口道:“安叔叔,小侄想请教一个问题。”
安重荣瞥了他一眼,竟没让他说话,径道:“这个待会说,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按照陛下和辽主耶律德光的约定,朔州借给契丹牧马的借期已满,今天朔州可以回归了!”
这话一出,好几个安家的青年子弟就都高兴得跳了起来!欢呼“万岁,万岁!”
几个父老更是颤巍巍站了起来,就要面洛阳方向而拜。
折德扆心道:“这就叫做‘作秀’吧!”张迈带过来的一些现代词汇,如今已在天策唐军中传开了。
折德扆知道自己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