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辽阳府政局潜流暗涌之时,燕京方面的矛盾则在进一步激化。这期间发生了一件大事——杨定国病倒了!
当日郭汾罢大学士、革都御使,削上将军的决定发到西域后返回,也已经加盖了天策上将金印,让人知道了远在万里之外的张迈很尊重西山那位女主的决定。
那些不满眼下政局的旧式官僚和老派士绅,也不敢正面违抗郭汾,但暗地里制造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却是免不了。这不是官吏贪污,也不是武将跋扈,只是士绅们的家属在利用天策政权的言论宽松环境罢了。
事涉民间舆论,所以掌管纠评台的杨定国不免四处扑火,他毕竟上了年纪,这一年来为了筹建河北、山东、河南三地的各级纠评台奔走劳累,近期因张迈西巡、燕京不稳,事务的繁重又增添了几分,几层催逼之下,竟把杨定国给累倒了!
这次的病事来得极其猛烈,郭汾知道后大惊失色,如今张迈不在,杨定国可是这个国家的定心骨之一,万万不能出事——抛开国事不论,自郭师道去世后,杨定国于郭汾就如同父亲一般,便以亲情而论她也难以接受杨定国有事——因此赶到幽州城内杨府亲自奉药。
杨定国得医生照料,稍稍清醒过来,却也知自己不能理事了,他病中喃喃,说的却还只是国事,郭汾道:“叔,你就别牵挂这些了,这些自有人去做!”
杨定国说道:“你父亲为我们断后,把性命都赔上了。我这把老骨头,只要还能动弹一天就不能不做好自己的本分。否则将来下到九泉之下没脸见老兄弟们啊。”
郭汾一听嚎啕大哭,这是她自坐镇凉州以来从未有过的失态,又想如今杨定国病重,杨易杨涿却都不在身边,国老不负这个国家。郭汾却觉得国家对他有所亏欠,杨定国眼看郭汾动情,心中也是一阵哀伤,叹息道:“孩子,别这样,别这样。你都是做人娘亲的人了,又是一国之母,不能这么哭,叫人看见了会以为你软弱。唉,我这病。就算一时死不去,怕是也没法理事了,但我倒下了,纠评台不能倒,得找人来接手了。”
郭汾道:“除了叔父,谁担得起这个重责!”
杨定国道:“当初纠评台的设立,本意就是要由民间选举忠直之士为民代言啊。算起来,我这种从军方退下来的人只是草创阶段不得已推出来的。不是真正的合适呢。如今各级纠评台的架子已经搭起来了,我这时候退下来也好。但这大代言的选举,你可要费心了。”
当初纠评台设立时。天策政权还只占有西北一隅,因此设立的是国、州、县sān_jí,各级御史层层推选,近来疆域扩大,事务日烦,在国与州之间。又于开封、襄阳、凉州、秦州、曲阜、邺都增设都纠评台一级,但都纠评台尚不是常设机构。只算是分割了国家大纠评台对地方上的一些权力,若是按照法定程序的法。国民大纠评台的御史们,仍然是从州一级选上来的。
而到了国家大纠评台层面,除了涉及国本要召开大议,日常事务通常由各个常设的纠评台中枢机构组成,或主议商业的,或主议宗教的,或主议治安的,或主议刑律的,或主议工程的,或主议教育的,或主议贪腐,一共十六个部门,这就是当初所谓的“纠评台一十六堂”,后来随着权柄增重,事务日繁,又增设为二十四堂。
二十四堂之中,又有一个论宪堂,是先纠评台而存在的一个非常设机构,诞生的原因是为了因应天策政权的立法——当初张迈以天策政权百法草创,许多律令都是仓促上马,里面必然有不完善不严密之处,而且文辞也还需要修饰,所以在每立一法之后,或者每决定要废一法之前,必然将新法或者决定分别抄成几份,交到一些既有见识、又能代表一定人群的人手里让他们审议,可以说这是最早的立法机构。
不计算中间曾短暂加入又退出的郭洛、杨易、洛甫、慕容归盈、曹元忠和孙超,在定制后起到持续性作用的,一开始只有九个成员,分别就是汉传佛教大宗师法如,蕃传佛教大宗师宗晦,祆教大祭司穆贝德,明教长老温宿海,国老杨定国,大法官张德,以及郑渭、张毅,最后还有一个就是郭汾。
这其中前面四位宗教大师有两位已经逝世,又有两位不再问事,后来随着分工越发明晰,掌管“大唐政务总理印”的郑渭、掌管“天下公法印”的张德都按制退出,所以论宪堂的元老成员,就只剩下杨定国、郭汾和张毅了。
论宪堂一开始就是一个小圈子一般,平时没有固定的事务,然而在制度权力上影响极其深远,入得堂来,只设席位,没有高低。
杨定国让儿媳妇替自己取来“代万民言”印,说道:“按理说,这颗代万民言印应该由我亲手交接,但我现在这个样子,只能委托你了。”
他说了这么一会话十分劳心,人又难受起来,郭汾不敢推辞,接掌后说:“叔父你就安心养病吧,一切有我!”
杨定国得了她这句话才算放下心来,手一松开,人几乎就失去了清醒。
郭汾抱着代万民言印,心中发苦:“迈哥哥这没良心的跑到西域逍遥去,把燕京这烂摊子扔了给我也就罢了,如今这纠评台也落到我手中,这可叫我怎么好!也罢,且先召开会议,赶紧推举出一个新的大代言吧。”
这“代言”的称谓原本出自秦东对自设纠评御史的俗称,但传着传着,连秦西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