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县这个地方地处偏远,既没有丰富的劳动力,又缺少水源,也没有什么其他资源,唯独也就是处在东西方贸易的商业要道上这一点,能给这个地方带来一点活水。
然而这条商道却并非时时通畅,西域那么多小国,但凡有点战事,商道便要受阻,这是难以避免的事情,除非中原王朝能够一统西域,并且一直采取较为宽松的对外贸易政策。
中原王朝从汉代便开始经略西域,现如今这位大唐天子对西域亦是十分关注。
只是西域这片地区,却不是轻易就能被谁兼并。突厥人一向都将西域视作自己的势力范围,现在还要加上一个正不断向四周鲸吞蚕食的大食国。
大国与大国之间相互碰撞牵制,其中还掺杂着各股小国势力,西域这片地区注定太平不了。
在这种情况下,罗用也许不应该抱怨商道受阻,他应该感谢这个年代的胡商们胆子足够大,在这么恶劣条件下都敢千里迢迢跑出来做生意,虽然目前还只是涓涓细流,而且时有时无,但终究还是给常乐县这个地方带来了生机。
无论是豆腐作坊,水泥作坊,还是熏肉作坊,针坊,罗用目前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常乐百姓实现温饱而已。
而真正想要这个地方繁荣起来,最终可能还是要依靠茶叶市场。
待到茶叶这个东西被普遍接受以后,如何让这个市场集中在常乐县,而不是胡人原本就很多的敦煌张掖,也不是这几年展迅的凉州,而是他们这个小小的常乐县。
如果可以解决这个问题,那么常乐县就会繁荣,当地百姓就会富裕,罗用政绩卓绝,距离他被调回长安城自然也就不远了。
虽然他现在也已经比较适应常乐县这边的生活,但是四娘五郎他们都在长安城,乔俊林应该也是想回去的,还有他的这些弟子们,他们的家人也都在中原。
就在罗用思量这个茶叶买卖的时候,离石这些贩茶的商贾,前些时候刚刚出了孟门关,这几日正行走在罗用那些弟子们从前铺的那条水泥路上。
今年因为高昌国那边在打仗,他们的行程也被推迟了好几个月,从那江南回到离石老家以后,就一直等着常乐县那边的消息。
常乐县那边的马四郎等人找唐俭帮了个忙,通过驿站给离石老家那边写了信件回去,叫他们今年这些茶叶先不着急运过去,他们现在手头上还有一些,再说今年被这战事一耽搁,茶叶买卖八成也该黄了,干脆再等一等,与李道宗他们那些人错开,别跟那几万大军打照面。
几万人里面出几个人渣那太正常了,他们这时候又是得胜之师,难免得意,商贾的地位又十分低下,躲着点走,总是没错。
于是他们这些人便在离石老家待着,一直待到那些西边过来的商贾与他们说,李道宗的部队已经过了凉州城,往南边去了,这才召集队伍出。
要说现在孟门关离石县这一片,南来北往的商贾都有,消息着实很灵通,又有王当等人经营的定达快递,与长安城那边的联系很是紧密。
从离石县那样的地方出来,便觉得很不方便,消息不灵通,又没有快递,没有南来北往的商贾,身上有钱都买不着什么吃的,不像他们离石县那些食铺,角子豆腐东坡肉,甚都会做,好吃不贵。
“……你们那地方真有那么好?”一个年轻后生咧着一张嘴直乐呵,他那张脸黝黑黝黑的,牙齿倒是挺白,屋里头光线不咋会,这一咧嘴,光看到满口白牙了。
“怎的没有,那大街上的食铺,你也别拣那最好的,就寻个一般的走进去,要不了十文钱,保管你吃得肚皮滚圆。”一个中年商贾言道。
这两日飘起了秋雨,他们便借宿在路边一个小村,一群人分别住在几户人家中,他们借宿的这一户人家有个十七八岁的小年轻,正是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的时候,横竖这下雨天也没事干,几个人就坐在屋里天南海北地说闲话。
“十文钱?”那小年轻咂舌:“我一个月都花不了十文钱。”
“那是你们这里没地儿挣钱。”一个二十多岁的离石人笑道:“在我们那儿,像你这么大岁数的,家里人就该给他寻摸出路了,那要胆子大一点,就出来跟我们干,干我们这个辛苦,也危险,春天那时候下江南,秋天这时候又要去陇西了,在外行走就怕遇着歹人,不过等我们把这批货送到了常乐县,便能挣着钱帛了。”
“能挣多少?”那小年轻问了一句。
“就你这样的,大半辈子也挣不着那个数。”一个小老儿嘿嘿笑道。
“再来说胆子小一点的,你要是没有本钱,自己也不敢自己出来跑,那就去给王老大干活,王老大对他手底下那帮弟兄不错,勤勤恳恳干个十年八年的,只要不是个榆木脑袋,差不多也该有出息了。”方才那人又道。
“十年八年啊?”那小年轻一听十年八年,便觉十分地漫长,自打他来到这个世界,满打满算,也还不到一个十年加一个八年的。
“那你要是熬不住这十年八年,又不爱整日都在外面跑,那便去作坊里头干活嘛,咱那儿有个殷氏车轮行,还有个衡氏造车行,真要是个聪明手巧的,在他们那里干活,可能比在王老大手底下还要挣得多些。”
“他们那儿就喜欢有手艺爱琢磨的。”
“我姐家那个大儿子,我大外甥,十三岁进的作坊,现如今每月也能挣个一百多文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