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黄昏裂缝的来客明显少了七成,但喧闹的声音却大过往常。到处都是呼喝声、歌声,还有叮叮当当各种怪异的声响。
这也难怪,还有四个时辰就是祭祀财神盛典的开始。
除了负责安排盛典布置的几家大商户,其余各家商铺也谢绝来客专心打扫、贴画、挂灯笼。在黄昏裂缝,祭祀财神就是“过年”。
这到了整理的尾巴上,商户们自然大了声音呼喝帮工干活。
否则等盛典一开始,来客如织就更办不成事了。那时候别家都布置一新,门上贴了桃符,挂好灯笼,客人自然愿意去干净一新的店。
乱七八糟的那些课入不了眼。
如此一来,提前做完的商铺就乐得唱歌。那些之前忙着做生意,将收拾整理挤压到最后一点时间里的商铺主人就不淡定了,嗓门能敞多大敞多大。
如果可以,他们恨不得自己的大嗓门能把东西直接吼到其该在的地方去。
妖藏阁也忙,不过却是那种轻松悠闲的忙碌。白霜也欢天喜地忙着贴桃符,貔貅给她打下手,沅松跳到房檐下挂灯笼,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曌领着朱颜、墨狄把宝器们重新打理一遍,还在柜子上摆了新种出来的秋花。
百炼和腾蛇负责打扫,腾蛇还没怎么动笤帚呢他就用雷电直接把灰尘烧了。好几次遇到积灰多的,差点炸了房子。
白霜只好赶紧把他拉开,让他和寒川去买菜,吃饭的时候也是要供商一供的。
他两个正好互补,寒川会挑菜,百炼砍起价来像无赖,正合适!至于扶遥……这货居然领着心眼跑街上窜去了,说是要给蟹小刀找新鲜礼物。
这媳妇还没过门呢,就把师父师娘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偏是这种时候,却有那么一处店铺和和各处欢闹的气氛正好相反。周围的商铺忙着除旧迎新,而这家却是对着一个食盒发呆。
就老板和掌柜两个,也没个帮衬的人。
正是西坊的点心铺子,霜月天。店里面还是往日的样子,门上别说贴桃符,连淡淡的积灰都还在,店招在秋风中晃了晃。
“娘子,你已经守了这食盒两个时辰了,祭奠还有几个时辰才开始,我来守吧,你去歇一歇。”
刘厓坐在她身侧,两人面前放着一口没动过的饭菜。菜上蒙着一层灰色,早就凉透了,边上还放着霜月亲手酿下的葡萄酒。
只不过倒出来的时候是多少,现在还是多少。
“这盒子里面装的东西是我们霜月天翻身的希望。”霜月坐在椅子上,目光一瞬不瞬盯着结界里的饕餮盒,冷不丁道。
刘厓看一眼那盒子,却不敢细看。
他赶紧附和道:“娘子所言不错,我们这小店能不能在黄昏裂缝立足,全在这一场吃食比赛里了。多亏白掌柜的提议,才让我们有了希冀。”
“我必须要赢。”她说得淡淡的,仿佛不是在讲自己的事。
刘厓的目光闪烁莫名,他这回却没
有立刻附和霜月的话。静默一阵,才说:“娘子,等一下盛典开始,我们去玩一圈怎么样?”
“食盒怎么办?”她连脸都没有转一下。
“娘子,我——”刘厓看一眼她一口都没动过的葡萄酒,忽然拉开凳子跪下去,“我对不住你娘子!我该死!”
霜月的眉梢颤了颤,硬着脖子转脸过来。
“你怎么了?”她问。
刘厓却只是握紧拳头在地上使劲砸着:“我对不住你!娘子,其实这个盒子已经不是当初我送给你的那个饕餮食盒了,这是我替换过的假货啊!”
“为什么?”霜月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既没有生气,也没有难过。
她的眼神极其平静,就像是早就知道了他做下的这件事。“夫君,你给我说,到底是为什么啊?”她的手指伸向酒杯。
“我和封印的掌柜做了交易,只要帮她盗取你做出来的点心,就可以去现世生活,享尽荣华富贵……”刘厓缩了缩脖子,哭泣出声。
他伏在地上,双肩颤抖:“她还要你的妖元和那面屏风,我都应下了。饕餮盒是她给我的!一真一假。”
“我最开始带来了真的那一只,但找机会换掉了。现在留在这里的盒子什么都没有。对不起!”刘厓抓住她的脚,哭的伤心。
霜月冷硬的唇线渐渐化开,变得柔和:“那你为何又要坦白?”
“我后悔了,我不想把你交出去换自己的荣华富贵。我可以娶其他的女人,但是你只有一个啊!霜月,这世上除了你,不会有谁愿意对我这么好。我悔了!”
“你曾帮我从最穷的时候站起来,我受人欺负的时候是你帮我打跑了他们,为了霜月天,我甚至眼睁睁看着那些术士对你下刀……我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怎么能做出这种龌龊的事啊?!”
刘厓越哭越伤心,眼泪染湿了衣袖,说话都开始不利索起来。
霜月嘴角挂着笑,但瞧着他的视线依旧是冷冰冰的:“你这回,又想让我做什么?”这个男人除了要她做什么事,哪里会这般?
忏悔?
从许多年前他都在忏悔了,可忏悔过后,却是越来越过分的对待。哪一回他是真正改过的?过去是她瞎了眼,现在难不成还要装瞎?
“不!什么都不做了。我什么都不要你做了。娘子,我不会再让你冒险、担惊受怕。”
刘厓抹了眼泪,红着鼻子站起身来:“去他的怕被别人欺负、去他的非要在这里立足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