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清染端了药,小心翼翼地来到十三公子的床榻前。
见他眸子睁着,半是迷离,似乎在走神。
慕容清染暗道,伤得奄奄一息的十三公子,少了几分迫人的威严,少了几分自以为是,少了几分眼高于顶,其实也不是那么的阴冷。
素手来回搅动汤汁,舀起一小勺,放在丹唇边轻吹一口气,“药刚煎好,趁热喝了吧。”
十三公子回神,看到慕容清染已近在咫尺,还难得这么温婉贤淑,眼中大为惊讶,见惯了她的刻薄与冷淡,这副温温柔柔的样子,还真是让人看着几分怜爱。
“药有些苦,忍忍就好了。”十三公子成了今日这般的虚弱,多半归功于慕容清染,慕容清染原想着能让十三公子病上一月两月的,少寻她些麻烦,但现在,却是十三公子一次次地来救她,慕容清染心里就过意不去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一旦遇到如鬼门这般凶险的恶徒,没有十三公子,她恐怕没命回到济阳侯府。
她不怕死,但大仇未报,能活着,自然得活下去。
十三公子起身,艰难地倚靠在枕花上,瞅了乌黑的汤汁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上了一次当,是他不小心,但接二连三上她的当,他就比猪还蠢。
“没毒,也没有媚药。”慕容清染学乖了,在十三公子质疑她之前,她先舀了一小勺,试了一口。
“自作聪明。”谁要她试药了。
他又没说不喝。
十三公子很了解慕容清染的性子,清高倨傲,让她去伺候人,还不如杀了她痛快,现在肯这么对他强颜欢笑,伺候他喝药,估计是心虚,但心里八成将他骂得半死。
“拿来吧。”十三公子一手拿过药,端起瓷碗,一口全部喝下。
喝完药后,十三公子道,“慕容清染,你救过本王,昔日之事,就让它烟消云散吧。”说这句话的时候,十三公子说得很慎重,也是经过一番挣扎后,才做的决定,当年得知慕容清染就是祁山的那个祸源,他下山的第一件事就想杀了她,然而这五年过去,她身上的血腥气已经渐渐散去,而且她深居济阳侯府的偏僻院落中,从未跟祁山派有过任何的瓜葛,或许,老掌门曾经占卜的一卦,并非指的是她。
幸得这五年,他被太后,几位皇兄的乌烟瘴气之事烦的无暇顾及她,否则,以他当年的血气方刚,多半是要杀了她的。
“多谢楚王殿下高抬贵手。”慕容清染至今未弄明白当年是怎么一回事,她就莫名其妙被十三公子等人记恨上了,不过十三公子肯放下当日的执念,对她而言是好事,有一个人总惦记着想杀你,即便他也是有犹豫,怎么说,都是如芒在背。
绣着芝兰的丝帕,一点点地替十三公子擦拭嘴角的药汁,慕容清染神色淡然,眉间柔软,少了平日的冷漠。
十三公子的眸子又晃了神。
“那个沈昀卿?”
未发觉,沈昀卿三个字,就已经出了十三公子的口,在平阴县衙门前,十三公子曾看到过慕容清染与沈昀卿举止亲昵,当时,十三公子还以为沈昀卿就是慕容清染的心上人,也正因此,十三公子才对慕容清染没有痛下杀机,一个留恋尘世情爱的女子,如何会惊扰祁山派清幽。
慕容清染接过瓷碗,将它搁置一边,“数面之缘,交情亦深亦浅。”
数面之缘,就能让一个男子看她的眼神,那么深邃,那么柔情万丈,十三公子嗤笑,“慕容清染,这世上没有本王查不到的事,你若想欺骗本王,就该在说之前,想好你的说辞。”
“不信,就算了。”因共同经历过生死,慕容清染与十三公子说话就越发随意,也没将他当高高在上的楚王看,更没有发觉十三公子话中的异样。
十三公子被驳的语塞,却也早已习惯慕容清染的肆无忌惮,嚣张无礼,还有她善变、难以捉摸的喜怒。
“听说你叔父慕容鹤对你极好,不管你要什么,你开口,慕容鹤就会满足你,不知此事是真是假?”关于沈昀卿的事,从慕容清染口中套不出半句,十三公子便转了个话题,再说在十三公子心里,一个小小的平阴县首富,能有多大能耐,翻了天,也翻不出齐州。
提到那个卑鄙的叔父慕容鹤,慕容清染就犯恶心,出了齐州城,她就把这个卑鄙叔父抛之脑后了,但她不想,并不代表那个龌蹉叔父不存在,她不知道世上还有没有跟她一样的女子,同样被自己的叔伯觊觎,罔顾人伦。那等事,想想就全身起鸡皮疙瘩,恶心得让她想吐。
“喝了药,就睡吧!”慕容清染不想跟十三公子说半句关于慕容鹤的事,拿起瓷碗,便要走。
十三公子忙一把拉住她,脱口而出道,“染儿。”
这一句染儿,很自然。
十三公子从未开口喊过她染儿,也未在心里默念过千遍百遍的染儿,但偏偏,一出口,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喊了出来。
慕容清染怔住,心中有一份掩藏许久的柔软,似乎被十三公子撼动。
不止慕容清染怔住,就连十三公子自己也震惊得呆在了当场,他为何会喊她染儿,为何?
为掩饰自己的尴尬,十三公子便道,“我原本只想试探你,但你这般的反应,我知道我猜对了。慕容清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楚王殿下。”慕容清染忽然间脸上没了半分笑意,连几分勉强堆起来的笑也懒得装了,“请自重。”自从爹、娘、大哥死后,十年来再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