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州州衙。
洪承畴吃过午饭,正与一幕僚对弈,那幕僚三十余岁,长的白净清秀,说话也是轻声细语,极为温柔,正是洪承畴信任的幕吏,唤做温不言的。
“听说昨晚贺国成擅自出兵,去捉那张孟金去了,大人怎生一点不担忧呢。”温不言笑意盎然,问道。
洪承畴落下一字,面色如常,道:“担忧如何,不担忧又如何,左不过是个立功心切的守备罢了,若是捉拿到了,激赏一番罢了。”
“若是捉不到呢?”温不言当即问道。
洪承畴执棋子的手忽然停下,沉默一会,说:“那贺国成欺瞒所有人出兵,当是有把握的。”见温不言笑而不语,他又问道:“先生还是觉得那贺人龙在张孟金这件事上有私心?”
“大人,张孟金在贺人龙手上逃走不下三次了,颇有养寇自重之嫌,而且学生听说,这次安定战后,大人未保举他为延绥总兵,贺人龙颇有怨言呢。”温不言永远挂着温和迷人的笑容。
“哼,骤居高位,根基未稳,还想再上一步,真是贪得无厌。”洪承畴不满的说道,又说:“我倒是听说,贺国成出兵一事,贺人龙并不知晓。”
温不言微微点头,又落下一子,洪承畴却无心棋局,忽然笑了:“知晓与否并不重要,若再让张孟金跑了,此番是要提点他一下的。”
这时,一中军官进来,跪在地上,汇报了刚得到的关于贺国成的最新情况,包括全歼刘家寨的流贼,张孟金不知死活。
“不知死活.......不知死活......。”洪承畴把玩着一枚黑子,思索着。
中军官点点头,说:“是这么说的,那张孟金向来一狡诈著称,许是提前得到消息跑了,烧了刘家老宅,为金蝉脱壳之计。”
“又或者,流贼内斗,杀了那张孟金逃脱,不是说有近百马骡失踪了嘛。”见洪承畴不说话,中军官又说道。
“本官知晓了,你下去吧。”洪承畴一摆手,中军官下去了,他脸色不悦,笑问:“先生如何看?”
温不言问:“大人是不是觉得这其中有猫腻,认为贺国成抓了那张孟金,夺了书信,以为要挟?”
“本官不得不防啊,这贺人龙嚣张跋扈不是一天两天了,围攻宁塞时,只因断饷十天,麾下便要噪归榆林,若不是有曹文诏弹压,或许生了兵变呀。”洪承畴淡淡的说道,手中黑子放在桌上,他又说:“本官三番两次派他抓张孟金,或许他以为此贼重要,生了异心呢。”
温不言从容的端起茶杯,又道:“或许还因杨鹤并未赐死,只因其子上书替父赴死,只是论戍袁州,对吗?”
当然,更深一层次的话两人都未说,杨鹤的儿子杨嗣昌,今年九月整饬山海关内监军兵备道,本以为会被杨鹤牵连,没曾想其多次上书要替父赴死,竟然被崇祯皇帝越发看重,甚至传言他将会成为督察院右迁佥都御史。
若是被杨嗣昌知晓杨鹤倒台的内幕,洪承畴的处境就危险了。
“这事怕是要劳烦先生出马,前去刘家寨一看。”洪承畴忽然说道。
温不言微微点头,却为难道:“大人,学生只是一介寒儒,不懂杀伐之事,怕被那些丘八哄骗了。”
“也罢,我便在标营中遣一老军.......。”洪承畴也知道温不言不懂军营之事,刚要为他找一个副手,温不言却说:“万万不可,督标营与贺人龙并肩作战久了,怕是关联太深。”
洪承畴想起刚才中军官的表现,明显在袒护贺国成,贺国成得到消息立刻星夜兼程,全是骑兵,张孟金如何提前得知消息,至于流贼内斗更是无稽之谈。
“绥德守备徐白云,为人谦和公道,可为人选。”温不言提醒到。
洪承畴笑道:“不可,他正帮本官参谋河防之事。”忽然,洪承畴想起什么,让中军官把徐白云请来。
徐白云一听张孟金出现在刘家寨,惊惧万分,立刻跪下请罪,倒是弄的洪承畴有些措手不及,说:“贤侄起来吧,且不说那刘家寨是民村而非你治下屯堡,你本无责,再者,就算是你的屯堡,消息这时候也怕是先送到你绥德的守备官厅了吧。”
“多谢大人理解。”徐白云仍旧后怕。
洪承畴道:“贺守备的军纪一向不佳,本官接到缙绅们投诉,倍感担忧,想派温先生去看看,想让你这地头蛇安排一个熟知本地民情的行伍之人,不知你有没有人选?”
徐白云心知这不是好差事,处理不好,得罪贺人龙不说,这温不言也是一个难伺候的主儿,特别是他有洁癖,平日与人说话都是离的远远的,那些脏兮兮的军汉怎么侍奉的了。
“大人,刘家寨位于绥德卫左千户所境内,正千户孙伯纶曾在那里擒杀蝎子块,最适合不过了。”徐白云思来想去,还是孙伯纶机灵,最终推荐到。
“孙伯纶?哦,是那个擒杀蝎子块,安置数千流民的千户吧,当初杨鹤老大人很是赏识他呀。”洪承畴貌似无意的说道。
这话徐白云却不知道如何接了,洪承畴已经完全推翻了杨鹤以抚为主的政策,对那些杨鹤老部下多为排斥,他是万万没想到,连孙伯纶这个小小的千户都被洪承畴记在心里。
“大人,孙千户他......本官.......。”徐白玉一时语塞,说不出什么来。
“哈哈,徐大人这是怎么了,那孙千户战功赫赫,正是本官需要的,他还能安民抚贼,本官喜欢还来不及呢,温先生